橘紅色的晚霞映在天空,醉仙樓前街道上景色逐漸有些昏暗,但遊人們反而越來越多。
終宋一朝,除了北宋早期一段時間,曾經實行過嚴格的宵禁制度,到了南宋時期,就已經取消宵禁制度。
每當夜幕降臨,布衣黔首,文人墨客紛紛約上三五好友品嘗這人間煙火。
醉仙樓內,
掌櫃早早的指揮夥計們將燭火點亮,樓裡燈火通明,幾如白晝。
酒客們推杯換盞,漸漸熱鬧起來。
陸宏才正在前廳,向客人介紹醉仙樓新推出的美酒,並表示各位客官絕對沒有喝過。
一位上了年紀的客人捋著山羊胡,耷拉著一雙三角眼,聽聞陸宏才的話,冷笑一聲:“哼,店家這話有些托大了吧?
老漢走南闖北,什麽樣的美酒沒見過。你拿來俺聞聞便知道是什麽酒?”
陸宏才對酒客的不屑態度不以為意,招呼酒博士將醉仙釀呈上來,
他笑呵呵的說道:“老人家請了,這酒不管您是否品嘗過,小店都送您一壺。”
待酒博士將一壺酒端過來,山羊胡老者矜持的拿起酒壺,將塞子去掉,頓時一股濃鬱的酒香飄散開來。
老者將身前的酒杯倒滿,端起來嗅了嗅酒香,瞬間臉色一變,面露驚色的喃喃自語道:“這……這酒,竟然如此香醇。”
說罷,一仰脖將杯中酒水喝淨。
一瞬間,一道熱流順著脖頸進入腸胃,不一會肚子就暖烘烘的。
“好酒……真是無上佳釀。店家,將這種勞什子新酒再來三角。”老者臉色潮紅的大聲嚷嚷。
在宋代,一角酒大約有二兩。
角是古代一個常用於量酒的計量單位,一角為四升。
(《考工記.梓人》雲:“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觶,四升曰角,五升曰散“)而一角酒差不多就是現在二兩。
其他桌酒客聞到濃鬱的酒香,心裡也好奇這是什麽酒,紛紛詢問叫嚷起來。
陸宏才見氣氛已經烘托的差不多了,就新打了三角酒放在山羊胡老者桌上,
客氣的說道:“之前那壺酒算我請您的,這是您要的三角新酒。”
然後,陸宏才挺起胸膛,對著滿屋的酒客大聲說道:“諸位稍安勿躁,
今日本店售賣的這種新酒,酒香濃鬱,色澤透亮如水,飲後如同進入仙境般,因此取名——醉仙釀。”
“今日凡進入本店的客人,每桌免費贈送一壺醉仙釀,希望諸位客官今後多多宣揚,多多捧場”
陸宏才話音剛落,廳內爆發出一片叫好,紛紛招呼酒博士上酒。
看到酒客們紛紛解開錢袋,購買一些醉仙釀品嘗起來,陸宏才給剛才那位山羊胡老者,使了一眼色,轉頭向店內隱蔽處走去。
山羊胡老者會意,不動聲色的又喝了會酒,起身嚷嚷著要去茅房出恭。
在醉仙樓一處隱蔽昏暗的地方,陸宏才將一些東西塞給山羊胡老者。
這會兒,老者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桀驁不馴,捏了捏懷裡的東西,心下已經有了數。
他諂媚的彎腰說道:“陸朝奉大氣,這活兒明日再來一出?”
“當然,不過明日換個生面孔來,你過幾天再來。”
“好嘞,您就瞧好吧!不出五天,我定讓這臨安城都知道醉仙釀的大名。”
山羊胡老者打完包票,又舔了舔嘴唇,厚著臉皮問道:“您店裡的醉仙釀能否再來點,那三角酒不夠喝啊!”
陸宏才翻了翻白眼,心中雖然不悅,但也知道這不是節儉的時候。
“哼……,你走的時候去找掌櫃的,再打個一鬥,記住,隻許打一鬥。”
“明白,明白,老夫省得。”
醉仙樓後院,
李公佐特意穿了一件粗布短衫,肩膀上打了襻膊,
襻膊就是一條粗布沿著肩膀,繞過腋窩,在兩肘上打個結,這樣一來更方便乾活。
他蹲下身子在木桶裡洗了洗手,招呼程大山歇歇用點茶水。
這時,陸宏才忙完前廳的事,面上堆著笑容,將一杯新點的茶盞遞了過去:“賢外甥休息會兒,今日釀出來多少新酒?”
李公佐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忍不住顰了顰劍眉,雖然已經多次品嘗過南宋時期的點茶法,但每次品嘗還是有些難以下咽。
畢竟誰家會把茶葉碾碎,加入些奇怪的香料和細鹽。像衝咖啡一樣,稠糊糊的泛起泡沫?
“今日蒸餾了五次,大概釀造出五大缸酒。”李公佐不動聲色的將茶盞放下,淡淡的說道。
陸宏才心裡大喜,這些酒可都是大把的銅錢啊!
他按下心中的喜悅,扭頭瞅了瞅在一邊收拾酒桶的程大山,發現他並沒有往這裡看,這才小心翼翼的湊過去。
陸宏才拉著李公佐的手,面色羞愧的說道:“賢侄啊,之前我是被豬油蒙了心。你可是別怪舅舅。
“我是這樣想的,你在這再委屈幾天,等接下來尋一個合適的地方,咱們再合夥建個酒坊。”
陸宏才說著伸手進內兜裡,掏出來一疊會子,塞到李公佐手上。
會子即紙幣,北宋時期用的是交子,到了南宋時期為了區分交子,就改稱會子。
按照紹興年間銀價,約一兩銀子換兩貫銅錢,一貫銅錢兌換三貫會子。
紹興初期一貫銅錢能抵上一貫會子,但是經過幾十年發展,會鈔濫發造成貶值,現如今一貫銅錢大約能兌換三貫會鈔。
陸宏才拿出的一疊會鈔大概有兩百多貫,換成銅錢大概值六、七十貫左右。
看著手裡的會鈔,李公佐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
自己和程大山最近幾天忙前忙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再說自家親戚給的錢,不要白不要。
將手裡的會鈔往短衫裡一塞,面露微笑的說道:“好說,好說。我這也是給舅舅幫忙,有啥怪不怪的。”
看到外甥將會鈔收下,uukanshu 陸宏才這才松了幾口氣,兩人又聊了會,
李公佐想要回家,便交代陸宏才,要將酒缸缸口封好,以免酒液揮發。
接著他打了一鬥酒,謝絕了陸宏才要留他吃飯的提議,招呼上程大山一起往家中走去。
剛走出醉仙樓沒多遠,李公佐問起程大山:“大山,這幾日跟著我幫忙釀酒,累不累?”
“還行吧,也就盛水和舀酒時費些功夫,剩下時間都是在燒火,沒啥累的。”程大山憨憨的說道。
“雖說是幫自家親戚,但皇帝也不差餓兵不是。”
李公佐說著將程大山拉到牆角無人處,將內搭裡的會鈔分出來一部分,大約值二十貫銅錢的樣子。
對臨安府普通百姓而言,一天的收入大概在一百至三百文銅錢之間。
而這二十貫錢,就相當於老百姓三個月不吃不喝掙到的錢。
將會鈔塞給程大山,猜到他想說什麽,抬手止住他的話。
李公佐沉聲說道:“付出了就要有收獲,這是舅舅給咱們的,有兩百多會鈔。
這些會鈔你拿著,你也老大不小了,這錢存起來將來娶媳婦用。”
看到程大山激動嘟囔著:“太多了,太多了……。”
李公佐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先回去,自己還要拐個彎,有點事情要辦。
程大山點了點頭,將會鈔塞到內搭裡,感激的說道:“二郎對俺好,俺記在心裡。郎君,我走了。”
李公佐點點頭,目送程大山漸漸走遠,看了看天色,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