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能在家附近種點菜,地也打理好了,只等播種的季節了。
他十六歲的弟弟拿著把柴刀在家旁邊亂舞。
“不想乾活你就在家裡好好呆著,在這裡怎怎呼呼的幹嘛,別把你侄兒帶壞了。”
劉武停下來,對劉松說:“大兄,荊州軍什麽時候招人啊,看他們配著荊州刀,多氣派。”
“阿弟啊,當兵有什麽好的,好好跟著我種地,等過兩年日子好過了,我去附近給你說個媳婦,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是家裡之前飯都吃不飽,我早就給你說媳婦了。前年爹去世之前就囑咐我,要照顧好你。胡逃裡我們一個堂叔家的小女兒,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大兄,你怎麽能拿著荊州賣給你的鋤頭乾活,說我們荊州的壞話,我要當兵,終有一天打回老家益州去。”種地這種事,劉武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看人家荊州軍多厲害,縣裡橫行多年的山賊直接被他們一網打盡,不然如今百姓哪裡有心情種地。
正說著話,拉著商品的荊州小驢車路過他家門口了,車夫一邊走,一邊敲一個銅片,發出當當當的聲音。劉武馬上跑過去看,劉松歎了口氣,拿這個弟弟沒辦法。
小車拉的貨,其實不是針對他們的,而是針對本地人的,他們哪裡買得起東西,他們只能用荊州糧行借糧票兌小車上的糧食,這些糧票雖說大略夠用,可是也要省著點用,離秋收還早呢。
之前他們安頓好之後,縣城裡的荊州糧行的人隨小車來到鄉下,給他們登記每戶發了糧票,可以拿去驢車店兌東西,糧食農具。驢車店也收本地人的糧食,賣給他們農具之類的商品。
糧票一開始說是無償的,沒人敢要,免費的東西,誰敢要,於是荊州糧行的人說,來年秋收的時候,糧食要還的,眾人就接受了,當然荊州糧行在縣城是有店面的,不過走那麽遠價格還是一樣的,何必呢。
劉武很喜歡和這個驢車店老板聊天,驢車店從城裡的荊州糧店派出來,走完規定的路線,就回去縣城,這個老頭經常在四裡八鄉走,見識多,劉武喜歡和他聊天。
“張大爺,最近有什麽新鮮事?荊州軍是不是要招人了?”
張大爺看著這個口音和自己一樣的同鄉又要來找他聊天,心裡也挺高興的,這小夥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大,可是不在身邊,大兒子在荊州工坊做工,二兒子務農和他在當陽住,小兒子進了荊州軍。
“娃兒,別老想著打仗,打仗很危險的,給你說了多少次了。當年我年輕的時候,打仗差點死在戰場上,還是運氣好,後來活了下來,武帝時才轉成民戶,年輕能乾,才娶到老婆生了幾個孩子。”
“不危險能叫打仗嗎?老輩子,你就是怕死。沒有士兵保家衛國,你能拉著車到處跑嗎?我就要當兵,保護大家能夠安心種地過活。”
“要說招兵,聽我在荊州軍的小兒子說,好像是要招兵了,好小子,不怕死,耐心等著吧。別到時候在戰場上嚇尿了。”
眼看著走了兩裡路,這小子才終於戀戀不舍地走回去了。
年輕人永遠想著熱血沸騰的事情,這種小夥子張老頭見得太多了,他走的這幾個鄉,這樣的毛頭小子就不少。
當陽縣,荊州糧店的總負責人朱投正在巡視,他如今已經改名為朱雷,以前的名字已經不適合有身份的他了,因為兒子說他的名字老是被同學嘲笑,說他是豬頭兒子。
朱雷負責荊州糧店的日常運作,如今荊州糧店在南郡附近做的風聲水起,本來朱雷以為這種借錢給老百姓的事情,必虧無疑,後來慢慢發現,借給這些百姓的糧食佔少量,當他們用驢車店運商品下到鄉裡,去的時候帶著商品,回來的時候,還滿載著糧食。本地人都拿著大量糧食來兌換他們的農具之類的商品,然後他們又將糧食借給本地流民。這些糧食,只要到了年底,就能收回來了。
一開始王青還擔心,這些本地人拿了大量農具,打造成武器和他乾架怎麽辦?還重點監視了一段時間,後來發現,人家根本沒興趣,有了安心種田的機會就努力種田。
本地大戶只要鄉裡能安靜,他們能安心生活,何必和你對著乾。
王青已經把持住了荊州的官府,想要和他對著乾的官員,統統被他找各種借口穿小鞋,其他人一看,明面都對刺史“王澄”恭恭敬敬,南郡,南平郡,襄陽郡完全被王青把控在手裡。
他在荊州作威作福,自然會有不少人不滿意,比如隋縣王司馬邁和竟陵王司馬邁,這天下當然是他們司馬家的,不過這些人現在都不在荊州,他們都忙著在政治中心洛陽,皇位的爭鬥看似已經花落司馬越家。
可是誰能說得清呢,這十年來,權勢在皇族成員手裡輪流轉,王青之所以不大肆擴充軍隊,就是這些人肯定不會看著地方大員擁有大批軍隊。軍隊只有在司馬家的手裡,他們才能安心,即使他們打生打死,皇權還是姓司馬。
而且他們本身也不是到封國去治理封國,而是佔據各種朝廷職位。
他們都在北方爭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定現在在皇帝周圍團結起來,要乾在外的丞相司馬越呢,這就是永嘉之亂後,只有幾個皇室成員逃過長江的原因吧,如今司馬越手握大權,司馬家有的人準備讓他倒霉,有的人打算看他倒霉。
爭吧,爭吧。
南郡。
王青今天正在看荊州船廠的新船下水,雖然也鼓勵人們修路,但是在南方,王青還是準備大力發展造船產業,為此招收了大量的造船工匠,找了不少資料,造船事業由荊州船廠首席工程師陳迪學士主持。
如今終於造出了船,以後運送糧食和軍隊都很方便,不過造船事業剛起步,現在所謂的大船,也就是一次能運送五六百人的運力。
陳迪看著水中的船,很不滿意,他能造出更大更好的船。
“教授,這船我們要造幾艘?”
王青看著這船已經很滿意了,大不了多造幾艘,運力也能跟上去。
“我是不太懂造船,由你決定吧,重要的是船的安全性和實用性,船當然越大越好了,不過造太大在長江裡面也施展不開。你研究了這麽久,已經消化現在的造船技術了嗎?”
“教授,他們造那叫什麽船,在我看來太簡陋了,我就是找條狗,拴在木板上,丟到長江裡,也比他們的好用得多,我將來要造大船,讓大船在大海裡航行,證明教授的地圓說。”
“你心裡有數就行,你這次又立大功,想要什麽獎勵?”
“感覺沒什麽想要的了,就搞科研還有點意思,學宮低年級不是出了幾個天才嗎?給我分幾個帶帶?”
“你們這種天才又不是大白菜,大家都想要,我能怎辦,你要自己去人家那裡,推銷你的理念,告訴他光明的未來,讓他能充滿興趣跟你玩。不然別人和張玉一樣不好嗎,一支筆一張紙,坐半天,成果出來了,和你一天累得跟死狗一樣,這樣一說,別人跟你玩?”
陳迪不滿意了,反駁道:“教授,不帶這麽損人的啊。沒有我,他用木棒在沙灘上算去吧。”
“老陳啊,你也是跟我很久的老人了,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怎麽做?”
“見死不救啊,如今晉國皇族司馬家還在一刻不停地內鬥。如果我們荊州拚命種地,養十萬兵,或許能挽回天下傾覆。可是我卻在等司馬家倒下,趁機發展荊州,這樣真的好嗎?司馬家這一倒下,這座破房子底下的小螞蟻,那得死多少。
可是如果我真的拉起幾萬軍隊,司馬家可能第一步就是先團結起來,把我這個大螞蟻先滅掉,然後再內鬥。除非我打贏他們,才能讓我來決定時代這艘船行駛向何方。
但是這個時代的小螞蟻們是不會相信我的,他們被士族豪強領導,也許我站出來的第一步,就是面對無數的他們。
有時候我真想去學宮教小學生算了,把責任都交給別人,走錯了也和我無關,我只要把自己的課上好就行了。”
“教授,我相信你啊,沒有你,我可能還在洛陽要飯呢,如果你說的破屋子倒下了,我可能就是其中不知不覺的一隻小螞蟻之一。可是現在我有自己的方向了,我感覺很好。你不是說過嗎?一切都有代價,每個人都只能為自己活,他們如果不想為自己去活,就只能由別人帶著他們去死了,千百年來不是這個道理嗎?”
“是啊,那我們只能努力了。在荊州點亮火炬,指引他們走自己的路。”
“老陳,聽說了嗎?洛陽傳來消息,讓我們荊州軍去平定寧州的的叛亂,你看看,就連這點小小的軍隊,朝廷都不放心啊。”
“寧州,那可就遠了,教授,你要親自帶兵去嗎?”
“去個屁,隔著千山萬水,帶人過去,不虧得慌嗎?再說了,主要是贏面不大,這些人叛亂,也不是現在的軍隊能平定的,打肯定是沒用的,以前中原派軍隊過去,死幾萬人,都是病死的。蠻族就是一根筋,越打越麻煩,我準備派孫金帶一個團的人去就差不多了,勝與不勝,代價不大,寧州雖然產糧食不多,但是礦產多,還有植物資源,這是個插足荊州之外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