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回去屋裡,只見前堂桌邊坐著茂德帝姬趙金福。
這是個絕美的女子。
一席華美的大袖衫,秀發挽起崇寧年間所創的時下流行盤福龍髻。
發上首飾不多,僅僅一支玉步搖,墜了兩串長長的珍珠流蘇。
容貌自有一股高冷華美之感,溫潤如玉,飽讀詩書的書卷氣溢於言表。
眼眸明澈,粉潤的唇泛起光澤,明淨的臉白嫩如凝脂,不染塵俗,可是趙金福精美的臉蛋又有一絲自然而然的媚意。
一個腰間懸劍的侍女侍立在她身邊。
張貞娘隻站在堂中,說到小青氣憤梁連不過將其打死,卻惹怒了法海,被法海打成重傷。
“惡僧,卻自以為降妖除魔,乾壞事而無愧意,是壞人中最狠辣無情之徒。”趙金福聽得火起,但也僅僅蹙眉,含蓄內斂。
“法海要在故事裡受到懲罰,得寫死。”
趙金福白嫩如新剝荔枝的臉蛋,氣憤起來略顯嬌憨。
在蔡家隻讀枯燥的經典書,她忽然看到白蛇傳的小報,從首章讀起,漸漸入迷。
奈何每日僅僅一章兩千來字,著實不過癮,卻聽到侍女說小報的老板娘已經構思了後續很多內容。
她便邀請張貞娘去相府講故事,但相府規矩多,張貞娘不習慣,她就天天去小報店裡。
張貞娘還與她探討故事,有時會將她的細節意見寫進去,她於是更有興致。
這時,進屋的錦兒關上前堂後門隨即去了偏房,張貞娘看了一眼,知道是錦兒關後門是要給陸虞候下蒙汗藥創造機會了。
“可是許仙和白素貞都不是法海的對手,實力才是根本,我也不能亂寫呀。”
張貞娘無奈的歎口氣。
“許仙不圖自強,是個軟弱男子,不配白素貞的喜愛。”趙金福環視屋裡,語氣帶著不滿:“林衝既受壞人構陷,卻休了你,我看啊,比那軟弱的許仙都不如。”
因張貞娘家裡沒男人,她才肯來,也因此知悉了高衙內覬覦張貞娘,高俅構陷林衝入獄的事。
她對高俅和高衙內已然心生怒意。
地位高,手握權柄,就能隨便欺負人嗎?
照這麽說,她們皇室子女豈不是可以隨意欺壓高衙內之流?
趙金福忍住怒意,哪天去宮裡見到官家,得抖落高俅和高衙內的齷齪事。
她看著張貞娘,溫和的道:“那林衝讓關牢裡得了,你往後啊,找個意中人嫁了。
女子之情,該托付值得你廝守的人。”
怎樣的人值得呢?
張貞娘神情恍惚。
院子裡忽然傳來一聲響。
趙金福道:“什麽東西?貓狗在撲騰嗎?”
張貞娘連忙道:“應是隔壁貓來找吃的。”
趙金福沒再關注,幽幽的輕唱:“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
唱過,她幽幽歎息:“我們女子的時光畢竟珍貴,那懦夫林衝不值得你浪費光陰,你大可想開點,莫為此人的牢獄之災傷神。”
張貞娘本想和趙金福進一步的拉好關系,拜求釋放林衝,聽到這番話只能打消念頭。
“此詞從李師師口中唱出,倒是讓她的名氣更上一層樓了,文人士子往她那裡趨之若鶩。”
趙金福一點也不羨慕李師師的偌大名氣,但好奇作詞之人,微微笑道:“據說許多人猜測是周邦彥所作,被李師師一口否定了。
問她作詞才子是誰,她又不肯說,世人不禁胡亂猜測那神秘才子。”
過不多時,錦兒從偏房出來,朝張貞娘暗暗遞了一道眼神,扭頭看向趙金福笑道:“公主是不是羨慕有才子給李師師作詞呀?”
雖說公主該稱帝姬,可許多人不習慣,平日裡仍叫公主。
對此,趙金福反而更愛聽,不喜帝姬之稱。
她不羨慕李師師的名氣,卻真有些羨慕李師師的自由自在,噘嘴道:“我在宅邸自得其樂,何須結交士子文人?”
“若是作那詞的神秘才子呢?”錦兒調笑道:“或許是個非凡人物呀。”
趙金福莞爾一笑:“能非凡到哪去?獨步天下嗎?”
“那般美人,得到好詞理所應當,但公主你也夠資格獲得好詞呀。”錦兒笑嘻嘻:“市井坊間,許多好事人評論說大宋第一美人是李師師。
卻也有人說,那是因為公主你並不經常拋頭露面,否則你和李師師,指不定誰是大宋第一美人呢。”
“別誇我了。”趙金福顧及顏面,不稀罕和礬樓李師師比較美名,有**份。
實際上, 她還真想見識一下,比比和李師師到底誰美。
論才情,李師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她也是才華橫溢的女子。
張貞娘往後門走去,道:“瞧我只顧著講故事了,我去拿水壺泡杯茶。”
說著她開後門而去。
稍頃,她提了水壺過來,是錦兒事先放在廚房門口的柴爐上燒的。
她小心翼翼的拿四隻瓷茶碗,用熱水燙了幾遍,從陶罐中用杓子取出茶粉。
每隻茶碗放入一些茶粉,張貞娘提水壺注水,手卻微微顫抖。
這點小細節並沒有引起趙金福和侍女的注意。
宋人嫌棄唐時的煎茶過於繁瑣,多是點茶,即將發酵的茶葉磨成茶粉,衝茶粉品飲,簡化了喝茶。
鄉野更加簡便的喝法,便是從茶餅扯一塊下來,用開水衝泡。
張貞娘分三次注水,攪拌勻淨,深吸一口氣道:“粗茶不成敬意,公主慢用,聶娘子慢用。”
待點茶稍涼,她端起碗喝了口。
趙金福和侍女兼保鏢的聶珊各自拿起茶碗,一個喝的慢悠悠,一個幾口乾掉。
錦兒也端上碗,湊上嘴唇好像在喝,其實沒喝,轉悠到偏房將茶水倒在床底下。
回到前堂屋裡,她依舊笑嘻嘻的,問起聶珊保護趙金福的各種問題。
聶珊言辭簡潔,臉色冷如霜,一派高冷范,好像她才是公主。
沒過多久,她皺起了眉頭,眼睛眯起:“不對,蒙……蒙汗藥。”
在她身體前傾倒下的時候,她朦朧的目光看到趙金福已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