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史》
田野荒蕪龜裂,河床乾絕,見不得什麽野草,四周樹木也都扒淨樹皮露個禿乾,不時有組團的饑民路過此處,持著樹枝警惕著附近的野狼野犬。
右側山坡上,楊念踩在乾硬的泥土,前方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沈三露出頭來。
他帶著鬥笠披著蓑衣,一副漁夫打扮。
“二哥,處理乾淨了,三兩銀子,是個大貨。”
沈三將手上的血水擦在樹乾上,從荷包中倒出三粒小錁。
楊念皺緊眉頭:“你就不知給人埋起來?這離官道那麽近,讓官兵尋到了怎麽辦?”
沈三毫不在意,拿出一粒碎銀塞進楊念手中,“那有什麽好怕的,用不了兩天附近的野狗就能把他吃的只剩骷髏。今天這貨是我處理的,我拿大頭沒問題吧?”
楊念沒有答話,握著手中碎銀歎了口氣。
沈三以為二哥是生氣自己拿的更多,連忙抱住楊念哀道:“我的親哥誒,等到了齊州城,我做東請你好吧。”
“那可就這麽定了。”楊念強迫自己露出一抹微笑,揉了揉沈三的頭。
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名叫西風坡,距離齊州城尚有七八十裡的路程,按二人現在的速度快則兩天,要是慢,怕是要夠著四五天去了。
楊念與沈三皆是從小被人牙子拐走,賣給大戶做了家奴。
只是那大戶不但不給二人一頓飽飯吃,還動輒打罵鞭笞。
二人受不了這氣,夥同另一家奴趁主人熟睡將他活活攮成了篩子,之後一起逃出,磕頭結義做了三兄弟。
但近些年接連天災,離了大戶家哥三個又能好到哪去呢?一到青州地界,大哥就在半夜解手時,被人打暈煮了吃去。
因此,二人再不敢與饑民共同行路。仗著楊念頭腦靈光,沈三身手好,二人乾起了盜匪的勾當。
雖說傷天害理,但眼下這個時節,誰又能保證自己沒做過虧心事呢。不過是將弱的殺了去,自己活下來罷了。
長久下來,他們卻也靠著殺人越貨,活的有滋有味,沒了那副饑酸的模子。
楊、沈二人往自己臉上抹了些泥土,又把短刀掛在顯眼的位置,混進了坡下流民的隊伍裡去。
流民們對新加入進來的人也見怪不怪,巴不得能多些人來。一則是人多碰到其他流民團能有個照應,若是人少了恐要被人多的那夥吃掉。二則若是自己這夥人裡有人撐不下去,其他人還能靠著他多吊幾日命。
不過這二人身材都比他們高大,腰間還掛著短刀。怕也是兩個手上有人命的主,其他流民不敢離近他們但也不敢疏遠隊伍。
朝著東面遊蕩,這群人行起路來毫無生機,活脫脫一群行屍走肉。
若是路過村莊,眾人就進去哄搶,運氣好能從村裡大戶家中搶些糧食出來,運氣不好說不定還要損失幾個人手被人家充作口糧。
依靠著楊念、沈三不同於這群饑民的身體素質和唬人的身材,明明就是不胖不瘦的標準身,讓那些活骷髏架子站在身前,卻襯的如同人間太歲神一般。
搶了三個村子出來,被搶光家產的村民又加入這群流民團體使他們變得更龐大。
楊念在這裡已經隱約像個話事人了。
沈三從隊尾快速追上來,鬼鬼祟祟的點了點楊念,楊念心領神會放慢速度與他脫離隊伍。
“我剛才觀察過了,右邊這個娘們。”沈三朝著最右側的一個婦人揚了揚頭。
楊念順著他的方向看去,一個不顯眼的婦人,牽著一個孩子,不難看出如果能多吃幾頓飽飯,這婦人倒也不失些風韻。
“剛才我給她絆倒,她那包裹開口裡分明有銀光,我看這些蠢人搶的時候也沒搜乾淨。”沈三舔了舔嘴唇,“我看咱們今晚就動手吧,等明天離齊州城近了,那官兵多了可就沒法下手了。”
“不是說了有孩子的給條活路嗎?”楊念低聲道:“你給她殺了,她小子怎麽辦?”
沈三先是一愣,然後訕訕笑道:“我何時說過要殺她了,咱們把她銀錢搶走就是,我只是覺得這婆娘走起路來還怪勾人的,今晚搶了錢能讓我給她搞一下子?”
原來沈三是饞女人了,也難怪,沈三年紀已該十七八歲了,一直跟著楊念把腦袋掛在褲腰上,倒還從沒碰過女人。
“想搞就搞,只是綁人的時候帶遠些,別給她家小子吵醒了。”楊念撫額。
有了二哥的點頭,沈三當即抑製不住興奮,揉了揉褲襠。
入夜,天穹之上幾點繁星。
眾人尋了片密林過夜,那婦人將兒子哄睡著後,又將包裹系的更緊了些。
沈三躡手躡腳的接近婦人,張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三爺。”婦人將孩子靠在樹乾上,緊張的站起身來。
“咳咳,我找你有些事,你跟我來一趟。”沈三強迫自己鎮定,叫他殺人時他下手沒一點負擔,叫他做這種事倒還突然覺得緊張。
婦人面色掙扎,她自然知道這沈三沒安什麽好心,只是這群人裡沒有一人敢反抗楊沈二人。
又怕自己失了身子,又怕不依沈三觸怒於他,自己兒子再丟了活路。
掙扎之色在婦人臉上凝聚不久,便化為淡然。她站起身來,拉著沈三的衣角走進密林深處。
楊念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沈三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良久,深處傳來一陣似哭似泣的細聲,不過幾分鍾後,林中又恢復平靜。
等待一刻鍾後,沒見沈三領著婦人回來。
再等一刻鍾,這二人仍是不見人影。
“這沈三碰到女人就辦不成事了?”楊念不由得一陣惱火,提起短刀朝著二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隨著四周林木越來越多,一片空曠之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眼前場景不禁讓他頭皮發麻:沈三露著半拉屁股栽倒在地,那婦人衣衫不整也是昏死過去。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在他心中升起。
“砰!”
巨大的疼痛感在他的後腦處震擊,眼前視線猛的昏暗扭曲起來,最後,楊念身子一軟,躺倒在地。
……
三名中年圍坐在篝火前,煮著一鍋野菜。
其中一人不時看著昏死在地的婦人露出一抹貪婪, 隨後又努力壓製下去。
“盯了這群人好久,正好趕上這小子精蟲上腦,倒也省了我不少力氣。”另一人添了幾根樹枝笑道。
“大哥婆娘死了好久,正好今天又撈著一個,再給大哥續上!”瘦的那人附和,反手重重敲在一直在目視婦人之人的頭上,“大嫂你也敢惦記是吧?”
“大哥,這兩個人怎麽處理?”
“拿走銀子就是,都已經進了齊州地界了,別給自己找麻煩。”
瘦子轉身走到沈三旁邊,伸手摸索著他的口袋。
突然,那沈三睜眼伸手抓住了在自己周身摸索的手臂,怔住片刻隨後破口大罵:“好賊子,吃黑到你三爺頭上來了!”
到底是有過人命的,沈三反應奇快,甚至褲子都不提上,拉著瘦子借力使自己站起又將瘦子按下。
待另外兩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短刀已經抵住了瘦子的喉嚨。
“好漢,你先放下刀,那是我親兄弟!”被稱作大哥之人慌忙擺手,急的快要下跪求情,“都是誤會!你先冷靜!”
沈三警惕的看著二人,卻又看到暈倒另一旁的楊念,頓時脖頸都紅了起來,“你們他娘的,給我哥哥殺了?!”
那二人嘴皮哆嗦,不知如何解釋他只是給他們打暈過去。
沈三的刀已經在瘦子脖頸劃出一條血痕,雙方就這樣短暫的僵持對立起來。
直到楊念的聲音遠遠的飄來。
“哎呀,你大爺呀。”
“這給我乾哪來了,這還是國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