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欲讓雨村送黛玉入京,並對雨村央之以情,許之以利,對黛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見形勢緊迫,已是刻不容緩。既是外祖母接外孫女之心切,更是黛玉以自己之人身養榮,還淚報恩之使命,縱百般不忍遠行,終含淚登舟入京。雨村之依附學生,與後文乾女兒乾孫女之趨附熙鳳,亦成對照之趣。
黛玉入京,實乃信王入宮。藩王本不得入宮,而天啟皇帝病篤,又無子嗣,權臣在側,虎視狼顧,社稷傳承如同累卵,於是急召唯一的皇弟信王朱由檢入宮,執其手托江山道:吾弟可為堯舜,不可推辭。受命於非常之時,挑大任於突然之間,宮中朝中實無根基,心中意中全無準備,吉凶難卜,禍福難測,而又大義當前,萬死不辭。書中狀黛玉暗自忖度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步步留心,時時留意,不敢輕易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句話,恐被人恥笑,真正是貴人語言遲,動輒見尤,所謂恐被人恥笑者,實乃恐殺身之禍也。也正狀出信王當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之態,襯出信王潛龍勿用之德。黛玉在轎中先見街市繁華,人煙阜盛之“敕造寧國府”之閑筆,正狀出帝星之巡視天市垣之街市、遍訪諸侯之意也。
黛玉之轎過寧國府,落榮國府,正是絳珠仙子玉趾親趨天市、太微二垣也。榮國府之格局規製隱約如紫禁城之朝廷也。讀者諸君才智百倍於我,自可在書中去印證。孔子曰: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可見僭越之罪何其重,國公府詩書簪禮之族,斷不會犯越製的錯誤。唯一之正解便是作者反面敷粉也。絳珠以仙胎入凡,歷人間諸劫,欲救世扶厄,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哪怕有未濟之風險,死後由仙降格為神,亦求仁得仁,無怨無悔。何得大慈大悲,我常思“我以我血薦軒轅”之衷情,不由為紅樓之諸豔群芳哭之不盡矣。
黛玉一見賈母,史太君便將她摟入懷中對泣。史太君何喻?史太君生日八月初三,正是灶神之誕。灶神應火德,其身份亦應炎帝、黃帝也,賈母,年高德劭,賈府之母,華夏之祖也,書中既稱她為老祖宗,實喻華夏的老祖宗也。史太君姓史,又有太君公、倉頡先師、史皇氏之喻也。老祖宗史太君之蔭護寶玉、黛玉,乃天然之情,自然之理也。
黛玉在賈母處廝見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三人長相各殊,而衣著釵環皆是一樣,指出其神仙下凡為帝之身份。脂硯齋在此批書道:欲畫天尊,先畫眾神,再次應寶玉眾星之主,三教教主,執掌三界的紫微星身份。豈可輕忽?
眾姐妹言到林姑母,亦即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醫治,如何送葬,便是欲啟賈敏之“密”也。眾人又言到黛玉之不足之症,黛玉又言到癩頭和尚度其出家之事,與前文士隱英蓮遇癩僧作呼應。賈母便吩咐為黛玉配藥之事,人參養榮丸,此藥名亦大可玩味。
黛玉入京,正如朱由檢入宮,風雲詭譎,眾臣之人心不可測,言行舉止慎之又慎。所以這裡人人皆是斂聲屏氣,恭肅嚴整。而這時卻從後院傳來笑聲,伴隨語聲“我來遲了,未曾迎接遠客”。未言先笑,毒計百出,未見先語,放誕無禮,全書又一重要人物王熙鳳正式粉墨登場了。
鳳凰,或為朱雀所生,為天降祥瑞之帝使;又或為山雞所變,為百鳥朝之的凡鳥,屬朱雀宮。雄為鳳,雌為凰,王熙鳳為女兒身而充男子養,是假鳳虛凰也,不識字讀書卻偏有學名,並無一子卻乾兒乾孫一大堆,正是非陰非陽之謂。正喻內廷之要員也。明末有兩個大太監,一曰魏忠賢,一曰王承恩,正應王熙鳳身份,因影射多人,王熙鳳正邪難分,忠奸難辯,賢不肖未可知也。而此際登場時正按魏忠賢寫形追像。不但三角眼、吊梢眉之形出,三魂六魄也已拘定也。《冰山》圖已繪,《冰山》戲已出,王熙鳳魏公公之身份真正是板上釘釘沒跑了。
當日魏忠賢得寵於天啟一朝,天啟皇帝駕崩前召皇弟信王朱由檢進宮,托付江山。魏忠賢之閹黨在朝廷已成勢,自己更是號為九千歲,不知這即將即位的信王如何待己,常懷不臣之心,相害之意,而他又圓通世故,不敢貿然行動,正在觀望之中,以便相時而動。信王何等聰慧,對魏忠賢以禮相待,處處露倚重之意,以寬其心。所以文中黛玉謙虛行禮,對王熙鳳以“嫂”呼之。黛玉之禮,換來王熙鳳一句“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倒像是嫡親孫女”的認可,可別小看這“外”與“嫡”,實喻魏忠賢之終於放下戒心,認可朱由檢為正統合法的皇帝也。
王熙鳳既司職家務,便安排收放黛玉之行李,親為黛玉捧果。因王夫人問及月例之事,言起綢緞之事。王夫人說到給林妹妹裁衣裳,王熙鳳一句“我已預備下”,引得王夫人一笑,便知熙鳳之撒謊與奸滑。為林妹妹裁衣裳,便喻為信王裁龍袍也。“我已預備下”,實為未預備之意也,此等心機,正是魏忠賢之為人也。
因文章有正面寫實風月的任務,黛玉之拜見大舅父、二舅父,不寫不通情理,又因文章有反面寫意春秋的大任務,欲寫亦更難成文章。作者善用回避之法,如置一屏風,寫賈赦之不忍相見,賈政之外出不得見,實實高妙。北京朝廷、南京朝廷氣象同出,而無情理不通之處,又暗喻出信王欲見將相,大臣借故回避之意。王夫人勸黛玉遠著寶玉,亦提醒她登大位之風險,宮廷之險惡。適賈母傳飯,推黛玉為上位,眾姐妹皆次之,王夫人、李紈、熙鳳皆侍立,正是對信王欲登大位的推崇。當日信王進宮,天啟皇帝的張皇后提醒他小心宮中飲食,信王便謹記在心,處處留意,小心防范。正如黛玉記得父誡要惜福養身,用膳時之處處觀察,見有不合林家規矩者,亦悉數改過來。一幾一案,一飲一食,皆是文章,讀者諸君其留意乎?
眾神已繪,天尊便可出矣,丫鬟一句“寶玉來了”,紫微星現矣!想那鬥轉星移,圍著何星而轉?想那易之三義,變易、簡易、不易,不易者為誰?想那花花世界,萬千之象,誰可宗之?想那三教之學,千術萬法,終歸何處?想那天地人神鬼,三界之中誰可司之?
寶玉一出,其形象、其身象、其步態、其坐象、其氣象,非一言可形容,非一時可道盡,故而書中不惜其文字,不惜令其換裝,兩大段文字寫其“相”,兩首《西江月》寫其為人,我見之不由淚垂,知三教聖人之三十二相,八十隨行好,非虛言也。
上世紀八十年代,央視欲拍電視劇《紅樓夢》,吳祖光說能演賈寶玉的演員還沒生出來。誠哉是言也!我為紫微星一哭!我為《紅樓夢》一哭!
赤瑕宮神瑛侍者既在人間現身,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的石兄必有下落。寶玉頸中五色絲絛所系的那塊寶玉,正是石兄所化。石兄當年靜極思動,無中生有,再四央求渺渺真人、茫茫大士帶他去人間昌明隆盛之邦,詩書簪纓之族,花錦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安身樂業,享受享受。而那茫茫大士化身之癩僧大施佛法,一展幻術,將石兄幻化為通靈寶玉,為彰其貴重通靈,又鐫字為憑。通靈寶玉通體無瑕,可愛至極,天生有眼堪穿,隨神瑛侍者落草而誕,可以直接佩戴,並無半點穿鑿之功。真是萬年難遇此仙緣。
賈母的榮慶堂中,寶玉黛玉終於人間初見,喻那信王終登大位,是為明思宗崇禎皇帝。
黛玉之見寶玉,心下一驚,想道竟是哪裡見過,何等眼熟到如此。寶玉細看黛玉,眉眼自與世人不同,身姿更與凡人各別,婉轉風流,當得一篇大賦。寶玉不由笑道:“這個妹妹我見過的。”二人一驚一笑,雋永道出前世今生,此情愫之纏綿悱惻至極。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生雖異性長存。讀書至此,吾腦中不由印出坡仙在《僧圓澤傳》中所寫李源圓澤在南浦(今重慶萬州)生死契闊,隔世相見,以笑為信之事。八大山人落款時將八大山人四字以草書連寫,看上去一時似笑之,一時似哭之,或笑或哭,皆是至情。我見寶黛初會,心內悲欣交集,亦不知是笑之還是哭之。歎歎!
寶玉便問黛玉姓名、表字,知黛玉無字,便立刻為她賜字,黛玉也坦然接受。讀者諸君可知,賜字即已定盟也!古之女子未及婚配,或未至及笄,皆無字,是謂待字閨中。及至許婚父親或丈夫方可賜字。寶玉已賜字,寶黛二人姻緣、木石之盟從此定矣,亦謂信王不但已登大位,而且從此有崇禎之紀元年號矣。作者之巧筆,作者之七竅玲瓏心,一至於此。尚有何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