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司馬衷被裹挾出洛陽去長安之後,洛陽就似乎就失去那股王八氣了,整個城市病怏怏的,也可能是冬天剛結束吧,王青這樣想著,漫步在大街上,仆人王明跟在後頭。路上的人胖子很少,這還是在國都,可能是動亂時代,無心吃飽,時刻準備跑路吧。
今天天氣不錯,難熬的冬天過去,路邊還有小孩在討飯,這些小孩能熬過冬天實在也不容易,要搞大事不就要找這種人嗎?沒有背景,一無所有,簡直是太對口了。想到這裡,王青笑了起來,向街上討飯的小孩靠近。
“喂~”王青露出大白牙給路邊兩個跪著討飯的少年打招呼,兩個人抬起頭一看是個貴公子王九,諂媚笑道:“小郎君給點錢吃飯吧。”
“錢算什麽,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先回答我幾個問題。”王青笑道:“你們家住哪裡?父母還在嗎?”看著面前高點這個少年眼睛在暗暗打量他,王青握緊拳頭威脅道:“老實回答,不然沙包大的拳頭把你倆當鼓敲。”
張二抬頭看了看這個笑得很傻的同齡人,穿得絲綢深衣,還配著墨綠的玉佩,王家可真有錢,趕緊收起編故事的打算,也不敢得罪王九,於是恭敬答:“郎君,我們家本是洛陽城郊外的一戶農家,遇到戰亂,父母宗族整個裡的人都被殺光了,我們兄弟躲在廢棄的井裡才逃過一劫,後來流浪到城裡,討飯為生。”
“討飯,你們加入丐幫了嗎?”
“什麽丐幫?沒聽說過。”
“是嗎?那你們有沒有其他同伴,和你們一起討飯。”
“這個嘛……”
“不能說嗎?怕什麽,這城裡現在沒多少我王九惹不起的人,趕緊說,我可沒耐心和你們在這裡繞圈子,弄死你們如殺雞,明不明白?”
張二低頭小聲說道:“旁邊那個,盯著這邊的就是我們頭,他最凶狠,附近地盤都是他在分配的。”
王青往四周一看,看到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少年正看著這邊,王青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李小牛看著張二那邊,那個衣著華麗的貴公子向他招手,這樣的人他可不敢得罪,只能乖巧地走過去。
王青看他同樣穿著單薄又髒又破的麻衣,少年身材和他差不多,臉上的刀疤一看就是個狠人,難怪能當老大,直接開門見山:“你是他們老大,你底下有多少人?”
“小郎君,我們只是討飯,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沒做。”
“別跟我扯淡,再說廢話讓我讓王明砍死你”仆人王明配合地就要拔刀。
“郎君且慢,這附近討飯吃的都是我們一夥的,我們有十五個人”
“早這麽說不就好了嗎?我叫王青,父輩都是大官,我看你是個好材料,要不要帶著你兄弟們跟我混,你和你們兄弟商量一下,明天中午到附近的王家坊門口等我。”王青推銷完,看著發呆的三個少年,他們似乎還不敢相信。
從錢袋裡拿出一把五銖錢,丟到地上的碗裡說:“你們別想太多,我能圖你們什麽,來給我做仆人,不好嗎?一般人還沒這機會呢,我窮得只剩下錢了,哎,這樣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不過說好的十五個人,那就十五個,多了我安排不下,這樣的機會不多你們要珍惜,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做對的選擇,我很看好你們。”說完拍拍李小牛肩膀,很囂張地帶著王明走了。
聽完王青的話幾個少年呆住了,這王九郎君怎麽回事,要找仆人有力氣的人多的是,達官貴人的興趣就是不一樣,他家這樣的條件,什麽人找不到,什麽時候缺仆人了,王九郎君以為我們這附近混的,會不知道他,不過他往日裡雖然不欺負人,總是不把普通人當人地走過,沒見到上來搭話的。
晚上開始降溫了,王小牛他們用破舊的陶罐煮著粥,裡面今天還多了肉末,十幾個少年躲在破舊土地廟等待吃飯。
李小牛站起來說道:“兄弟們,今天在街上,王家坊裡王家那個不喜歡讀書的郎君過來,說要我們兄弟去做他的仆人,你們願意嗎?
大家嘰嘰喳喳議論開來,年紀大一點,十二歲瘸腿的張小六說道:“王家是士族,多少人想去他家做奴隸還求不到,我想去給他做仆人。”
張二站起來反對道:“我們現在討飯就能活下去,聽說今天那個王九郎君,他大伯醉了直接用寶劍砍死好幾個侍女,你們不怕死嗎?
張小六立刻反駁:“如今普通人連活下去都困難,你張二忘記今年冬天餓死凍死病死的那幾個兄弟了嗎?你兄弟張小七今年才八歲,你覺得他能平安長成大人嗎?我還想去王家做仆人呢,就怕人家不收瘸腿。”
...
最後李小牛出來總結道:“兄弟們,我們一起經受過這麽多困難,這個機會我們一定要珍惜,繼續在城裡討飯也可能遭遇兵禍,之前軍隊衝進洛陽,你們有的可能沒見過,沒有依靠的普通人家被殺死的很多,城裡棺材都不夠用,那些大家族在坊裡緊閉坊門,很多都保存下來了。我的決定是,大家去王家,不願意的兄弟可以留下來。但是我希望大家一起走,而不是待在這裡,成天挨餓”
王青在金市逛了一圈,這裡是全洛陽三大市最大的一個,這些其實都是給平民百姓準備的,士族自家就有各種工匠,做出來的很多東西甚至比市場上的更好,甚至給市場供貨。家裡還有農莊在洛陽附近,菜蔬糧食都可以自給自足。全城能做交易買賣商品的只有這些朝廷管理的市,這完全阻礙了城市的經濟發展,商人們屬於賤民,身上寫著自己經營的商品種類,價格,兩隻腳一隻腳穿著黑鞋,一隻腳穿著白鞋,這直接把被歧視寫在身上了。逛了逛買了一堆少年人穿的的麻衣草鞋之類,王青就回家了。
王澄此刻正和兄長王衍下圍棋下到關鍵地方,王衍驚道:“平子,你棋藝又有進步了。”
王澄心裡很高興,笑了笑說:“兄長憂心國家,不像我任自然而為,棋路難以推測。”
“天下亂起已經六年了,如今東海王他們起兵討伐河間王,我以為最後東海王東平王他們人多勢眾,多半是要勝的。我們王家戰亂以來,靈動如水,得到保存,這正是我奉行老莊治家的結果。從賈後專權以來,倒下的士族太多了,因為他們都把自己和各王綁得太深而無法抽身。”王衍得意說道。
接著又說:“然而, 即使東海王他們能迎接皇帝回洛陽,然後呢?王曠曾經提議說,北方已經糜爛,百萬胡人在旁窺視,家族要做好往南遷移的打算,我深以為然。我想讓你去荊州,或者是揚州,經營當地,以應對後面時局的變化。”
王澄雖然不以為意,但是不敢頂撞兄長,只能應和道:“兄長想得很遠,我一切聽兄長安排。”
王衍當然知道自己兄弟,不喜歡俗務,他最羨慕的是正始時候的嵇康阮籍他們,曾經效仿他們赤身裸體遊玩,也就是裸奔,回歸自然。但是沒辦法,正始年間沒有戰爭,和現在不一樣了。只是無奈,王家王雄他們這一支,現在年輕俊才不多,人丁不旺,不如王吉那一支,有王敦,王導,王含,王曠,王彬,王舒,王棱這些人。不過由於他賣力營造聲勢,王澄現在名聲已經很大了,天下知名,又有勇力,想來不會讓他失望。
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飯,王青這才第一次把王家這些人對應上。不過王家由儒入玄之後,就不像王祥那個時代一樣死板,講禮教,玄學的大旗王衍和自己父親王澄兩個就在這裡。
王衍一邊吃飯,一邊眯著眼睛看這些晚輩,年紀最大的王詹,端端正正地跪坐著細嚼慢咽,最放松的是王青,坐著正用力對付一根大雞腿,吃得滿嘴流油。這都是他們老王家下一輩的希望,未來,如今王家已經是權勢最大,人才底蘊最深的士族了,以後會往哪個方向發展呢?
王衍對開王澄玩笑道:“王家又要出一個不拘於名教的人,或許就是王青吧,依我看,以後就給他取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