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被薑山暖在懷裡,見時辰尚早,睡意全無,不禁起意,想著陪薑山去書房讀會兒書。
有道是光陰何太疾,如白駒過隙,惟有衲僧家,日日是好日。
薑山既不是出家人,能跟如心待在一起的時日少之又少,彌足珍貴的很,哪個願意用來讀書。只見他將如心抱緊了些來,親上小嘴,好不想讓她多說話,免得說著說著,一不小心婦唱夫隨,說到書房裡去了。
如心好像不是那種容易翻篇的主,等薑山松開她小嘴,抱緊薑山撒起嬌來,軟聲軟語說道:“就讓娘子陪相公讀會兒書嗎!”
薑山熱血漢子,不怕硬泡,就怕軟磨,輕撫著如心的秀發小聲問道:“真要讀會兒書啊?”
如心見薑山意念兒有所松動,趕緊離開薑山懷抱,坐起身,楚楚動人地說道:“陳大哥說,相公身無寸功,卻被天子委任為剿匪主帥,可謂德薄而位尊。要想不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遭人詬病,當讀書以安心性,求賢以養智計,不寒不暑,進退合時,恢宏大度。”
薑山坐起身,抱如心入懷,若有所失地說道:“好不容易能與娘子相聚,將美好的時光讓書本給打發了去,甚覺可惜。”
如心說:“我爹爹曾告誡我,說人這一輩子,只要沒機會將那句話掛在嘴邊,一生就是活的再艱難困苦,也將身心舒暢,了無遺憾。”
薑山問:“什麽話?”如心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薑山松開如心,笑問道:“娘子這是鐵了心要相公看書了?”如心歡聲問道:“相公這是答應了?”薑山說:“不答應是傻子,能不答應嗎!”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早知日後要得志,豈肯今夜不讀書。
如心歡快地穿衣下床,嘻嘻笑道:“就一個時辰,用不著不開心。”薑山快速穿衣下床,抱如心入懷,溫言道:“不過先說好,隻讀半個時辰加半半個時辰。”如心笑問道:“那另外半半個時辰呢?”
薑山松開如心,開門出屋,望著天上月說道:“陪娘子賞月怎麽樣?”如心走近薑山身旁,挽住薑山手臂,小聲問道:“你不是不願賞月的嗎?”薑山收回目光,牽上如心的手,說:“既然逃不脫,那就面對好了。”
如心問:“逃不脫什麽?”
薑山牽著如心走向院門,說:“要是師父他們睹月思人,我是不是該將思念還回去。”
如心問:“你怎麽怕他們思念你啊?”
出得院子,薑山說:“我師父征戰天下之時,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從無敗績。我身為他的唯一傳人,若是連小小一個荊湖都戡平不了,豈不是往他臉上抹黑。在荊湖未平定之前,自是不敢想起他的。”
如心嘻嘻笑道:“原來你也是個有怕畏的人,真看不出來。”
薑山樓上如心小腰,將臉兒在如心的秀發上磨了磨,笑著說:“哪能沒有怕畏。在我這裡,事情要麽不做,要麽做好,從無過得去就行。”
走進書房,點亮燈燭。
薑山見書架上琳琅滿目,不知一個時辰該看什麽書是好,讓如心幫他做選擇。
如心走近書架,選了本《中庸》交與薑山之手,該是想他將“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十個字修煉成“至誠”二字,從而萬邪不侵。
既是讓如心做選擇,薑山雖不喜歡中庸之道,卻也接受了來,坐到書桌旁,送給如心一個微笑,打開書本,看了起來。
如心見薑山很乖,點好香後,選了本《禮記》歡歡喜喜坐了過去,心無掛外地看了起來。
薑山好像很累,看著看著,半個時辰不到,竟然倒在書本上睡著了,讓坐在一旁的如心不知說什麽是好。
如心見薑山睡的很香,真就不忍心打擾,坐在一旁用書本消磨煩惱,看著看著,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由於沒有點香計量時間,不知什麽時辰薑山醒來。見顏如心靜睡在一旁,心頭不知是喜悅還是傷痛,只見他拂了拂如心的鬢發,脫下外衣給如心披上,走出書房,獨自兒欣賞起月亮兒來。
也不知欣賞了多久,如心給他披上外衣,坐於身旁說:“相公這些時日真的很累嗎?”
薑山抱如心入懷,笑著說:“陛下讓我招安荊湖亂民,就給了八個字,因時製宜,酌情為之。我問你姐夫,你姐夫叫我當自己是陛下的先鋒官,一往無前,命好建功立業,命不好,以身殉國。我跑來問陳大哥,陳大哥送我三十二個字,大方無隅,大器免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明道若昧,進道若退,上德若谷,大白若辱。”
如心問:“陳大哥什麽意思?”
薑山笑答道:“跟你姐夫毫無二致,隻管往前衝,後邊的事兒交由陛下做主。”
如心問:“那你打算怎麽做?”
薑山望向天空中的月亮,回道:“要是我師父是這月光,他定在跟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少死一人便是一份功德,切莫忘了‘刀下留人’。”
如心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小聲問道:“你不願意賞月,是不想聽你師父的,是嗎?”
薑山苦苦一笑,說:“俗話說,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既然這月光進入了眼睛,師父的話自然也聽見了,又豈是不想聽便能辦得到的。”
如心寂然無聲,似有自責之意。
薑山寬慰道:“你用不著往壞處想,我之所以猶疑不決,只是對皇帝沒有信心,並不是不想按他們說的這麽做。”
如心問:“天子不是下旨招安嗎,你怎麽反而對他沒有信心了?”
薑山說:“他下旨招安,只是他的統治受到了威脅,他需得給他統治下的臣民有個交代,並不代表事成之後,他需得給我有個交代。”
如心問:“那怎麽辦?”
薑山說:“就聽他們的,大方無隅,明道若昧,進道若退,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大器免成。”
如心問:“什麽意思啊?”
薑山說:“全面招安,越權授予投誠義軍首領以官位,快速平定荊湖叛亂。等到朝廷問罪之時,能將功折罪,就當重新來過。若不能將功折罪,只求保住性命,重回逍遙自在的江湖,再過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生活好了。”
如心問:“這種生活不好嗎?”
薑山笑答道:“好。路見不平,心無抱負一聲吼;拔刀相助,混吃等死不了情。”牽如心起身,走進書房,吹滅燈燭,關好房門。
如心牽著薑山走向臥房,說:“你哪裡說好了,明明說不好。”
薑山笑道:“沒有不好,就怕娘子日後覺得那生活無聊,再也看不起自家相公。”
如心笑道:“你知道我會看不起你嗎?”
薑山將如心背上,說:“那是自然的。想娘子一個女兒家,該是從十六七歲時就有人來做媒,要是看得慣平凡的男子,早被人忽悠走了,又豈會等著我薑山來疼愛憐惜。”
如心笑道:“你這都知道,真了不起。”
入得院子,薑山放下如心,笑著說:“是相公陪娘子賞月,還是娘子陪相公睡覺,娘子可以選了。”
如心笑道:“是娘子陪相公睡覺,還是相公陪娘子賞月,相公可以選了。”
薑山說:“賞月為虛,睡覺為實。”抱起如心,走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