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後急火攻心,頓覺身子難受得緊,兩個咳嗽不由得打了出來,等到董公公在他後背撫了撫,順了順氣後,才勉強覺得好受了點。見眾朝臣都激切地關注自己,若不有所表示,實難贏回顏面,指著張守城怒吼道:“你什麽都不知,要你這個兵部尚書何用,回家種地去吧!”
張守城也知自己有些失職,不敢再惹皇帝生氣,便默不作聲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動了一下會讓皇帝再咳嗽不止,威嚴掃地。
楊懷寧見皇帝面帶倦容,氣色不佳,出列說道:“陛下息怒。張老將軍是有些失職,但念及過往戰功卓著,功在社稷。不如派他領兵太行清剿匪盜,以戴罪立功。半年內若不能肅清太行匪盜,到那時就算兩罪並罰,也怪不得朝廷不念舊功,更怪不得陛下不念舊情。”
皇帝起身怒斥道:“張老將軍,別以為你年高德勳,你就敢玩忽職守。朕給你半年時間,肅清不了這太行山匪盜,就別怪朕不念舊情,朝廷法度無情。”悶氣噴完,心情總算舒緩過來,幾口粗氣喘上,肺腑間的晦氣排除了不少來。
張守城正要出言謝恩,端王將說話的時機搶了去。
端王說道:“父王,不可!張老將軍戎馬半生,有功於朝廷,有功於社稷,理應安享晚年,再讓他領兵出征太行山,豈不顯得朝廷寡恩,實為不妥。”
皇帝身為天子,言出如山,豈可只因端王幾句無關緊要的客套話就來個朝令夕改。對端王視而不見,朝跪拜在地的周亞仁說道:“周亞仁,你就跟著張守城做個偏將,打雜去吧。不過朕明確的告訴你,要是連打雜都不會,直接回老家釣泥鰍算了,不用再回朝廷。”轉身走向龍椅,邊走邊說道:“這麽大個人了,被人欺負了都不敢還嘴,軍人身上的那點血性都到那裡去了?起來吧。”
周亞仁道:“謝吾皇!”起得身來。
皇帝坐回龍椅,氣哄哄地說道:“還不給朕速速退下,見著就心煩。”
張守城、周亞仁兩人回列。
這就了事了?好些朝臣沒反應過來,處於極度失望當中,要不是站於朝堂之上,須顧著臉面,他們不是真想捶打幾下腦殼兒以泄悶氣。
右列的安思明大將軍兩眼雖嗷嗷直叫,卻一籌莫展,誰叫領兵在外的將軍不能妄論朝廷政務。
端王殿下臉色全無,正要對皇帝開口,皇帝裝著沒看見,輕閉雙眼。
董公公見朝堂倍顯安靜,大聲喊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太子殿下見今日父王處事幹練果敢,極為聖明英武,自己身為長子,當為他長長臉,躬身說道:“啟稟父王,兒臣這些時日老夢到南邊,記起洞庭湖匪盜猖獗,危害著江山社稷。特向父王請纓到南邊清剿匪盜,還荊湖一片太平,望父王批準。”
皇帝睜眼說道:“荊湖匪盜不是由鄭威負責清剿嗎?都一年多了,難道匪盜還沒清剿乾淨?”
文官堆裡走出一言官,小跑到禦前,躬身奏報道:“陛下,去年年底有人上報,說鄭經**,斂財,跟匪盜稱兄道弟,吃扣軍餉,還在老家霸佔良田。現已查實,罪狀條條屬實,望陛下明斷。”生怕皇帝不信,放過有罪之人,雙手捧起奏報。
董公公走下玉階,接過奏報,遞給皇帝禦覽。
皇帝看過,雷霆之怒頓時彰顯出來:“鄭威何在?”
鴻臚寺卿回話道:“回稟陛下,鄭威將軍正於殿外候旨。”
皇帝朝董公公看了一眼,小聲道:“宣。”
董公公大聲唱道:“宣荊州團練使鄭威進殿。”殿外隨聲傳話。
小過片刻,一武官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長鼻大嘴,紅光滿面,氣勢威威地小跑進來,於禦前一把跪拜在地,口中念道:“臣-鄭威,參拜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見鄭威雖五大三粗,卻不忘禮數,心中怒火立減不少,將彈劾奏章輕輕扔到他跟前,等鄭威撿起彈劾奏章看過,溫溫和和地問道:“鄭威,你可知罪?”
鄭威心想道:“這些罪證雖不屬實,卻也一時難以查清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是不想自己死,不爭辯也能活。”因不想牽連到舉薦自己前去荊湖剿匪的人,伏拜在地,小聲回道:“臣知罪,請陛下降罪。”
齊王見鄭威無需爭辯,趕忙出列,說道:“父王,鄭威玩忽職守,論罪當斬。”
寧王接聲道:“父王,鄭威**,斂財,通匪,吃扣軍餉,玩忽職守,上負聖恩,下負荊湖百姓,數罪並罰,當凌遲處死。”
穎王附和道:“父王明鑒。此等大奸大惡之徒,絕不可姑息。”
端王見皇帝好似有嚴懲鄭經之意,朝鄭威厲聲喝道:“鄭威,你既已認罪,就當伏法。來人啊,拉出去砍了。”
殿外勇士走進來兩人,來到鄭經左右兩側,就欲動手拿人。
太子殿下見之,厲聲喝道:“大膽,陛下在此,豈由爾等放肆。”
兩侍衛一聽,登時朝皇帝跪拜在地,俯身貼地,不敢言語。
端王殿下正要遷怒於太子,聽到身後幾聲微微咳嗽,趕忙打住,轉身朝皇帝拜倒請罪:“父王,兒臣知錯。”
皇帝聽後好生欣慰,輕聲說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退下吧。”
端王謝恩,快步回列。
皇帝今兒不想殺人,朝兩侍衛說道:“你倆當差不容易,替人出頭更不容易,退下。”
兩侍衛謝恩,抖抖擻擻退出大殿。
皇帝好像真累了,朝太子說道:“太子,鄭威之事,你就代朕處置吧。”
“是,父王。”太子殿下轉身朝鄭威說道:“鄭愛卿,你雖曾有功於社稷,但朝廷法度向來嚴明,功歸功,過是過。要是自恃有功,便可罔顧王法,國家律法安置何用?”朝林元治看了一眼,大喝道:“來人啦,將鄭威拖出去斬首示眾,以彰顯國家法度之森嚴。”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諾!”走進來兩名甲士,一把架起鄭經,向門外走去。
皇帝一驚,正欲發話,卻被另一個聲音給擋了回去。
“慢著!”林元治出列,朝太子俯首說道:“殿下,殺一人容易,救一人難。”
董公公見是吏部尚書,太子殿下定會給他幾分顏面的,立馬叫停兩名甲士。
太子問道“林愛卿,你這話,本殿下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林元治說道:“回殿下,鄭威將軍剿匪不力,是該問罪。卻也不急在這一時。”
太子大喝道:“有罪當罰,等待何時?”
林元治說道:“殿下,鄭將軍雖剿匪無功,但一年多剿匪下來,想必對匪盜相當熟悉。要是他願意為減輕自己的罪業跟隨大軍去剿匪,當個參謀,做雙眼睛什麽的,定能讓朝廷剿匪大軍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況且他的罪狀還未經查實,就這麽輕易定罪,有失王法威嚴。”
太子轉身朝皇帝躬身說道:“父王,兒臣要定鄭威的罪,林大人卻甚覺不妥,請父王定奪。”
皇帝朝大殿環顧一眼,說道:“有誰跟林大人的想法是一樣的?”
譽王出列,朝皇帝躬身說道:“父王,兒臣覺得林大人之言不無道理。要是用好鄭威,真能讓荊湖剿匪大軍減少傷亡,那先留著鄭威將軍命在於國有益,未嘗不可。”
太子請罪道:“父王,兒臣糊塗,差點就枉顧人命。”
皇帝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接著問話吧。”
太子俯首道:“是,父王。”轉身朝鄭威問道:“鄭將軍,荊湖匪盜怎就越剿越多了?”
鄭威答話道:“回殿下,罪臣一開始也是滿懷激情剿匪的, uukanshu 只不過...”
太子問道:“鄭將軍,朝堂之上,有陛下做主,有什麽就說什麽。”
鄭威回道:““殿下,那可是八百裡洞庭,罪臣手上就朝廷撥給的兩萬兵馬,全線開戰,首尾不能兼顧,東西南北難以合擊。一跟匪盜開戰,不是被匪盜圍著打,就是跟在匪盜的屁股後邊跑,哪能清剿匪盜啊!”
太子說道:“朝廷不是已下旨,讓四圍州府全力配合嗎?”
鄭威說道:“殿下,四圍州府的官員、將領,全都陽奉陰違,不僅不聽臣統一調度,就連糧草都是催一次給一點,止癢不止痛。有些州府更為可惡,先答應出兵相助,等到臣出兵與匪盜交戰,卻不見人影。等到臣不能取勝,不得不撤兵時,他們慢吞吞來了。臣非常惱怒,說他們幾句,他們不僅不知錯,還笑話臣有勇無謀,不配領兵一方,天生就一個打打下手的料。”
太子怒喝道:“你身為一方剿匪主帥,難道就不能軍令行事?”
鄭威說道:“殿下,臣也想殺幾隻雞敬敬猴,可是不行啊?”
太子問道:“為何不行?”
鄭威回道:“罪臣就一個荊州團練使的頭銜,那些州府官員的腰杆比臣還硬,且全都一個樣,臣除非自行死路,不是實難下刀。”
太子問道:“鄭威,你這話可是當著陛下的面說的,若是有假,知道是什麽下場嗎?死無葬身之地。”
鄭威凜然說道:“臣雖嘴笨,卻也有一說一,絕無虛言。”
太子轉身朝皇帝躬身說道:“父王,此事牽涉皇子,恕兒臣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