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鍾鳴,文官由左掖門依次進入,武官由右掖門依次進入,來到金鑾殿外,等著進殿早朝。
皇帝早已安坐寶座之上,因有龍袍加身,威儀四射。
鴻臚寺官員唱響入班,文武大臣分文武兩班齊頭並進,步入禦道,行過一拜三叩之禮,早朝開始。
鴻臚寺卿出列,奏報道:“啟奏陛下,江夏郡守程之煥進京述職,上黨郡守袁成熙、荊州團練使鄭威殿外請罪,皆於殿外候旨,靜候陛下召見。”話畢,回列。
皇帝小聲道:“宣江夏郡守程之煥入殿。”
董公公緊接著大喊道:“宣江夏郡守程之煥入殿覲見。”殿門外接聲呼應。
過得片刻,一位身穿四品官服的文官躬身入得殿來,近得禦前,行一拜三叩之禮:“臣-江夏郡守程之煥,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說道:“平身。”
“謝陛下!”程之煥謝恩起身。
皇帝說道:“宣旨。”
董公公宣讀旨意:“江夏郡守程之煥,出任江夏郡守以來,矜矜業業,一心為國,治理有方,可謂勞苦功高,特擢升為荊州刺史。欽此。”
程之煥跪拜在地:“臣-程之煥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說道:“平身。”等程之煥起得身來,接著說道:“程之煥,孔孟之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朕今日將荊州千萬百姓托付與你,切記為國盡忠職守,保境安民,朝廷絕不辜負於你。”
程之煥躬身行禮道:“臣-程之煥謹遵聖意,終生踐行。”
皇帝道:“退下吧。”程之煥退出大殿。
董公公喊道:“陛下總理國政,列位臣工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臣工們屏住呼吸,傾聽著哪方先有動靜,好來個順勢發揮。
見無人想先開口,一位文官奮勇爭先,從左列的中間位置走了出來。只見他手托奏本,邁著溫雅的步子,走近禦前站好,俯身低頭,雙手舉起奏本,大聲喊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董公公走下台階,接過奏本,走上台俯身遞給端坐高位的皇帝陛下。
皇帝打開折子看了看,溫言說道:“查愛卿,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查大人一聽,心兒舒暢,抬起頭來,輕舒秀眉,滿轉秀眼,一副牙尖嘴利之相,侃侃說道:“啟奏陛下,上黨郡郡守袁成熙,天災不賑,匪盜不剿,玩忽職守,以致饑民滿郡,餓殍遍野,已到惡犬不吠、公雞不鳴的地步了。”
二皇子齊王身後的四皇子端王殿下出聲問道:“查卿,你說明白點。上黨郡怎就惡犬不吠、公雞不鳴了?”
查大人憤然答道:“端王殿下,無犬難吠,無雞難鳴,早已雞犬不留了啊!”
端王說道:“父王,如此怠政的庸吏,定當嚴懲不貸。”
皇帝道:“端王言之在理。宣上黨郡守袁成熙入殿問話。”
董公公大聲喊道:“宣上黨郡守袁成熙入殿問話。”殿外接聲。
過得片刻,只見一身形瘦小的男子從殿外小跑到禦前,朝皇帝行一拜三叩大禮:“臣-上黨郡守袁成熙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端王照著袁成熙的屁股厲聲喝道:“袁成熙,你可知罪?”
袁成熙伏拜在地,安靜無聲,實不知罪從何來。
皇帝將查大人的彈劾奏疏扔到袁成熙身前,好生問道:“袁成熙,你給朕認真仔細的看清楚,人家參你的這些事,到底屬不屬實?”
袁成熙微微抬頭,撿起身前的奏疏,認真地看了起來。看到最後一個字,重新伏拜在地,朗聲說道:“臣治理地方不力,以至災民泛濫,上負朝廷,下負百姓,有負皇恩。臣有罪,願領責罰。”
此言一出,查大人笑意外泄,端王臉色舒展,其他朝臣安靜一片,皇帝看不出有人願意站出來為袁成熙說話。
小過片刻,太子殿下朝皇帝躬身一拜,說道:“父王,兒臣有話說。”
皇帝終於盼到有人說話,連忙說道:“你是太子,是儲君,有話就說。”
太子殿下轉身,朝趴在地上的袁成熙問道:“袁愛卿,朝廷不是派周亞仁將軍到太行山剿匪了嗎?你上黨郡既有盜匪,為何不請周將軍幫忙清剿?”
袁成熙聽到太子口中“愛卿”一詞,微微抬起頭,回太子殿下的話道:“稟太子殿下,不是臣沒去請周將軍前來清剿匪盜,是周將軍每次發兵前來剿匪,那些流民就投降下山。可沒過個十來天又上山去了,人數還一次比一次多,實在清剿不過來。”
三皇子寧王身後的五皇子穎王怒喝道:“廢物!如此刁民,就地正法不就得了,還要他們投降做什麽?”
袁成熙聽過,哀歎一聲,苦苦回道:“穎王殿下,他們就算是刁民,也都是大夏國子民。陛下向來愛民如子,臣與周將軍皆是陛下之臣,未得陛下旨意,豈敢胡亂痛下殺手?”
穎王急道:“你...”
皇帝看了穎王一眼,朝袁成熙詢問道:“袁成熙,說清楚些,怎麽投降了又上山去了,難道他們就那麽喜歡做盜匪?”
袁成熙答道:“回稟陛下,都是臣無能,不能點石為金,無法購買糧食。上山的百姓下山投降了,臣身為郡守,卻只能救濟他們十來天的粥水,至於其他的,實在沒有辦法幫他們解決。他們都是些年富力壯的漢子,自天災爆發以來,他們一頓飽飯沒吃上,餓著、餓著、餓怕了,連土地都賣了。一群土地錢糧都沒有的難民,十來天的粥水救命都不夠,哪能讓他們安心為民啊!”
皇帝問道:“朝廷不是給你撥了五十萬兩賑災銀嗎?就是不夠,你也可以到地方募捐啊!”
袁成熙回道:“陛下,朝廷調撥的賑災銀兩,聽說是有五十萬兩,可到臣手上時,卻只有二十萬兩。地方上的那些豪紳商賈,臣去找他們募捐,就好比割他們的肉、要他們的命。更為可恨的是,他們不僅把臣當成乞丐給趕出宅門,還暗自串通,抬高物價。現在,連臣家的孩子都只能天天喝粥水度日,就別說其他的窮苦人了。”
皇帝起身說道:“袁成熙,起來說話。”
袁成熙站起身來,一張黑瘦的臉龐已無半兩好肉,簡直就像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野鬼,不是那兩個眼珠子還鑲嵌著幾絲善意,幾乎要嚇壞了皇帝陛下,差點就嚇傻了董公公。
好些朝臣們見之,趕忙轉過臉去,生怕弄髒了自己的眼睛,心想世間怎麽有這種不要臉的地方官員。
皇帝看到袁成熙那張乾瘦的黑臉,也覺得有些惡心,想著早點打發他離開,急忙開口說道:“袁成熙,你什麽時候回去啊?回去的時候,記得到戶部領五十萬兩銀子帶走。”看著穎王殿下說道:“要是銀子運到上黨郡,中途少了一兩,你直接上份奏報就行了。”
袁成熙一聽,感激之情奪腔而出:“臣-袁成熙代上黨郡百姓,謝吾皇陛下!”
皇帝接著說道:“袁成熙,回去後,匪還是要清剿的。願意投降的,你就幫他們要回土地,好好安撫。要是有人不願歸還土地與民,就殺幾個給他們看看,看看是土地重要,錢糧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出了事,只要大夏國還在,都幫你扛著。要知道,若無千萬百姓不計辛勞地付出,世間何來富人貴人。”
袁成熙這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人跟自己是一條心!心兒感動,眼淚奪腔而出,兩腳一軟,跪拜在地,大聲哭泣道:“謝陛下!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好像不想看見他,好像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過錯一樣。可他是皇帝,怎麽可能會有錯呢!一個沒控制好情緒,大聲說道:“袁成熙,回館驛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怎樣才能把朝廷交辦的差事辦好。你要記得,你是地方長官,那裡你最大。要多問問自己,什麽是‘路不拾遺’,什麽是‘夜不閉戶’。下去吧!”
袁成熙就地拜了幾拜,起身退出大殿。
皇帝坐回龍椅,朝穎王殿下說道:“穎王,朝廷委派你到並州賑災,你就是這麽為朝廷辦事的?他袁成熙這回要是再出什麽事,你就去上黨郡做郡守吧,治理不好上黨郡,也不用再回朝了。”
穎王汗毛一豎,惡毒的眼神看向端王,小聲回話道:“是,父王。”
端王哼哼一笑,好像沒瞧見穎王眼神裡的怒火,就算看見了也懶得搭理。
皇帝向朝臣們掃視一眼,見沒人想發聲,於是放大了點聲說道:“列位臣工,要是沒什麽事,就散朝吧。”
靖王迫不及待地出列,大聲說道:“父王,兒臣有奏。”
皇帝輕聲說道:“靖王,有什麽話就說吧。”
靖王道:“回稟父王,太行山匪盜十分猖獗,多次攻擊州郡,搞得天怒人怨。建興留守周亞仁領兵不力,多次吃敗仗損兵折將不說,就連朝廷撥的軍糧都給匪盜搶去了十幾車。”
皇帝厲聲大喝道:“周亞仁何在?”
武官隊列中走出一個人,身材高大,臉相溫善,近得禦前,見皇帝陛下威嚴赫赫,俯首跪拜道:“臣周亞仁叩見陛下,陛下龍體金安。”
皇帝問道:“周亞仁,靖王說的這些沒冤枉你吧?”
周亞仁伏拜在地, uukanshu 默不做聲,好像罪狀屬實,沒法申辯。
皇帝略顯疲累,瞧著周亞仁更累,朝靖王問道:“靖王,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靖王答道:“父王,兒臣想,當務之急,就是清剿匪盜,不能再讓亂民侵擾州郡了。”
皇帝問道:“周亞仁剿匪不力,你心中可有什麽人選?”
靖王道:“回稟父王,何不調安將軍前往清剿,還太行地區一片安寧。”
皇帝微笑道:“安愛卿勇武可嘉,戰功卓著,本是最合適的人選。可北邊戰事剛見好轉,就怕調他前去,北邊來個趁火打劫,戰事又起。還是另選他人吧。”
太子殿下說道:“父王,兒臣保舉一人,定能將一舉戡平匪盜。”
皇帝小聲問道:“隆兒,你保舉誰啊?除了安將軍、張老將軍,誰有這麽大的能耐?”
太子好聲答道:“回稟父王,安將軍之子,安龍軍。”
皇帝問道:“他現居何職?有什麽戰績?”
太子答道:“安龍軍將軍現居遊擊將軍,安大將軍的左膀右臂,上次斬首五千胡狄,就是他帶的兵。”
端王聽到一小聲咳嗽,出聲附和道:“父王,小安將軍身經百戰,可堪重用。兒臣也覺得調他前往太行清剿匪盜,定能快速平定匪患,還太行山以太平。”
皇帝微微一笑,看向安思明將軍,見他悠閑自樂,好沒節製,心裡不免有些起氣。想到調兵遣多少也該跟兵部打聲招呼,求個意見統一,看向兵部尚書張守城問道:“張老將軍,兵部可有什麽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