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打家劫舍的強盜,按理說,他越有本事,有錢的越恨之,有權的越忌之,結交的朋友怎麽可能非富即貴?難道有錢的希望他來劫道,有權的希望他來殺人?這怎麽可能?
薑山實在是想不通,便想從那漢子口中套出答案來,笑著說:“這位大哥,吹牛太過,小心將牛皮吹破了。”
那漢子見薑山不信,失落有感,問:“你不信?”
薑山說:“這位大哥,你家寨主充其量一個強盜,隻跟非富即貴的人交朋友,已算是天下奇談,聞所未聞,你叫我如何取信。想必你也不會相信吧?”
那漢子說:“其實我也不信。不過......”
薑山連忙發問:“不過什麽?”
那漢子若有所思地說:“我加入寨子,少說也兩三個月了,卻從未見過富人被劫道,也從未見過官差來為難。要說他們不是寨主的朋友,怎麽想也想不通。”
薑山快語道:“此話當真?”
那漢子不耐煩地說:“我騙你乾嗎!”
正在這時,山林間那條小道上,奔來一隊人馬,浩浩蕩蕩上百人之多,有些嚇人。
張照明一看,不由得一驚,其中有四人很是眼熟。等人跑近前來,更是嚇了一跳,竟是“焦湖雙蛟”焦氏兄弟跟自己衙門裡的兩個手下。四人見到他不僅不覺得難為情,反而大大方方地瞧著他,好有要將他一口吃了似的。
薑山見到那兩個捕快,也好如端坐雲裡霧裡,忍不住問道:“趙捕頭,燕捕頭,你倆怎麽跟一些強盜混在一起了?貓跟老鼠混在一起,可不是什麽好事,要不得。”
兩位捕頭冷冷一笑,應聲上前兩步。
一人說:“薑山兄弟,今日見面,實屬有緣,交為好朋友怎麽樣?”
薑山笑答道:“趙捕頭,你這說的什麽話?沒見面之前,咱們本就是好朋友來著。”
趙捕頭歡聲問道:“真的?”
薑山笑答道:“真的假的,你心裡清楚,還用我說嗎?只是兄弟愚笨,不知你剛才說‘交為好朋友’何意?”
趙捕頭笑答道:“一起殺死張照明,一起護送林小姐進京,從此禍福相依,榮辱與共。”
薑山說:“趙捕頭,這恐怕不太好吧?”看上去一臉的勉為其難。
趙捕頭問:“有何不好?”
薑山說:“想我薑山無名小卒,承蒙錢大人看得起,有資格護送林小姐進京,全憑將‘重諾守信’四字視為立身之本。曾認張照明為大哥,有諾在先,答應護送林小姐安全進京,信誓旦旦在後。如今若聽你的,殺張照明大哥,讓你們護送林小姐,何來的重諾守信?日後拿什麽來存活於天地之間,豈不跟死了一樣?實為大大的不妥。”
燕捕頭冷冷說:“聽你這麽說,你我之間,這個好朋友真就做不成了?”
薑山臉色嚴肅地回道:“你們若真要我踐踏‘重諾守信’,這好朋友不做也罷。”
燕捕頭笑道:“好。路由你自己選,我們強求不來。”跟著趙捕頭轉身退後兩步。
一漢子五十來歲,下巴上留著一道淺淺的刀疤,跨步上前,嗤嗤一笑,大聲喊出話來:“薑山,聽人說,你武藝不凡,才智超群。今日一見,方知世人言語,多有虛假不實之處,叫人大失所望。”接著哈哈一笑,連著“大失所望”一起笑出聲來。
薑山笑道:“世上之事,大多以訛傳訛,等傳入你耳中,早已真假參半,實不足為信,何來的大失所望?”接著一個抱拳問禮:“在下薑山,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刀疤臉說:“薑山,要我報上姓名,實為不難,不過你要先想好了來。”
薑山說:“若沒想好,豈敢詢問閣下高姓大名。閣下隻管通報姓名便是。”
刀疤臉洋洋得意地說:“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韋英豪是也。”
薑山抱拳有禮道:“原來是河中一虎,‘五虎斷魂刀’的韋大俠,失敬失敬。”
韋英豪一驚,沒想到薑山小小年紀卻知道自己的名頭,詫詫異異地問:“不知閣下怎知我的名頭?”
薑山笑答道:“五虎斷魂刀橫行蒲阪,行意**拳貫穿河中,誰人不識,誰人不曉。”
韋英豪說:“既已知我名頭,可有什麽說法?”
薑山說:“韋大俠,要不你我比試一場,你贏了,我聽你的,你輸了,你聽我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韋英豪輕笑道:“我贏了,我叫你自殺,你也照做不誤?”
薑山笑答道:“韋大俠,這還用說嗎?我若連你一人都贏不了,我身旁就這麽幾個兄弟,怎不可能以一敵十贏了你身後這上百號人吧?何況我們這邊,有四人不會武功,真打起來,還要出手護著。”轉而感喟道:“哎!真是捉襟見肘。”
韋英豪嗤笑道:“算你小子識時務,看得清形勢。好,就依你。”
薑山要的就是有機會跟韋英豪一戰定勝負。見目的達到,生怕韋英豪見智反悔,連忙從馬鞍邊取下寶刀,走向場地中央。一等韋英豪提刀走了過來,毫不思索地抱拳行禮:“請。”隨之拔刀出鞘,一副等著韋英豪來進攻的架勢。
心想:“聽聞此人身經百戰,百戰百勝,靠的不完全是真本領,半半是輸了不認帳,事後撒無賴。今日生死攸關,命懸一線,若不能一招製敵,就是勝了,他也會撒無賴不認帳,恐怕到時唯有等死的份了。”
常言道:“高手過招,贏在一招。”韋英豪練武幾十年,跟人交手幾十年,豈會不知。兵家有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韋英豪想著薑山知曉他,他卻不知曉薑山,未開戰就先輸一陣,那裡還敢先出招。
見薑山比自己年輕三十來歲,便也輕易找到了讓薑山先出手的話頭,好聲說道:“小子,看你年輕,我韋某人實不想落個以大欺小的口舌,先讓你三招。請出招吧。”
薑山求之不得,抱拳說:“承韋大俠謙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見韋英豪抱拳回禮,急忙往韋英豪身後一喊:“太子殿下!”隨之一刀應聲砍向韋英豪的脖子,來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韋英豪從未想過,薑山會如此陰險狡詐,會如此不講武德,會如此欺騙與他。頭轉過去,剛轉回來,未來得及出聲喝罵,薑山的刀身已然砍中了他那柔軟的脖子,腦袋隨之落地,嚇傻了場地上所有人。
趙捕頭、燕捕頭反應極快,大喊道:“兄弟們,殺死他們,不是一個都別想活。”
匪盜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亮起兵刃,朝薑山等人衝來。
薑山怒喝一聲:“誰敢!”
匪盜們有些心虛,一部人被嚇了回去,一部人就地駐步,少數幾人沒收住腳步,卻也瞬時死於張照明、齊寬、齊恕等人的鋼刀之下。
薑山見穩住了局勢,大聲說:“諸位,你們大多為生計所迫,落草為寇,只要你們速速離去,今日權當沒見過,往後也不是敵人。”
匪盜中,大多窮苦人出身,不是天災人禍橫行,逼的他們走投無路,就衝著祖宗的名譽,他們說什麽也不敢隻為多活幾日而落草為寇,做著這番害人卻難以長久利己的惡業。
見寨主韋英豪已死,見薑山不願意跟他們為敵,見張照明、齊寬、齊恕、樂忠、樂誠、戴仁、戴德、荊風、荊雨九人殺起人來跟薑山一樣利索,因不想死在這裡,毫不猶疑地放下手中的不祥之物,利利索索地朝山野跑去。
轉瞬間,一百來漢子只剩下二三十來人,趙捕頭、燕捕頭、焦湖雙蛟四人見之,立馬慌了神,他們是知道張照明、薑山等人是有多大能耐的。
薑山大聲喊話:“除了趙瓊、燕景,除了焦湖雙蛟,其他人,日後要是不願意認識我們,我們也不願意認識他,今日就當沒見過。請速速離去。”
生死關頭,趙瓊、燕景、焦湖雙蛟四人哪敢讓這些人離去,只見趙瓊大喊道:“兄弟們,他薑山,跟韋寨主進行光明正大的較量,都敢使詐,我等豈能再相信他的鬼話,而給自己留下隱患。”
燕景大喊道:“殺,殺死他們,大不了同歸於盡,誰也沒好了誰。”提刀朝張照明衝來。
那二三十來個匪盜一見,便也鼓起勇氣,跟在趙瓊、焦湖雙蛟三人身後,晃動著手中兵刃,朝齊寬、齊恕等人衝來,張照明等人一個迎上。登時兵刃相交,血水拋撒,哀嚎有聲,死傷一片。uukanshu
薑山為護住林小姐、丫頭馨月、林管家、宋良玉四人,毫不手軟地砍倒一個個趨近前來的匪盜,血灑一地。看得林小姐、丫頭馨月兩人心意寒涼,兩眼哀傷莫名,確確實實地讀懂了“人如螻蟻,命如草芥”為何意。
一陣雜亂的兵刃碰撞聲過後,趙瓊、燕景、焦湖雙蛟四人失去最後一個同伴,被張照明、齊寬等九人圍在了戰圈之中,身子瑟瑟發抖,兩眼晦暗無光,要是有可能,絕對會喊出“饒命”二字。
薑山覺得今日之事絕非偶然,上前問道:“趙捕頭,燕捕頭,你們今日何以至此?”
“焦湖雙蛟”的焦老大實不想死,快語道:“我知道。”
薑山正欲饒他一命,正欲相問,只見焦老大被趙捕頭一刀捅進胸口,苦苦痛痛地說:“你...你...你...”焦老二正要為大哥報仇,刀未砍出,燕捕頭的鋼刀已然從他後背插中了他的心窩,同著焦老大一起倒地,死不瞑目。
張照明見到如此一幕,已知事情該不是他能想得明白的,朝趙捕頭、燕捕頭說:“趙瓊,燕景,你們這是何苦?難道殺人真就能滅口?別忘了,‘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可是你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趙瓊厲聲道:“張照明,輸贏一條命,直來直去就是。”
張照明見事已至此,再無可說的,眼睛輕閉,小聲說:“送他倆上路吧!”
只見齊寬等人身前刀光一片閃動,趙瓊、燕景兩人很快就倒在血泊之中,望著天空中那兩片流動的雲彩,黯然神傷,靜悄悄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