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這渾玩意兒都三天沒見人影兒,不知道是啥情況。
按理說李貴這老油條除了貪功和好財之外,平時還算靠譜的,跟他這麽多年也沒捅多少簍子。
要是別人不見了,這年月少個把人不是啥稀罕事兒,走個流程報個損就行了。
可特麽這家夥偏偏是他家惡婆娘的堂弟,那婆娘一家人都不是啥好東西。要是人不見了,回去可不好交代。
這郭香主也算是‘命好’,跟著老香主領了這個任務雖常年到處跑,倒也算風險不大。幾年下來,老香主在一次械鬥中領了盒飯。他在那惡婆娘家的運作下,居然混成了一個香主。
每年農閑的時候,帶著幾個眼力好的手下,各地尋訪畫像裡的幾個人物。
具體的事兒他知道也不多,只聽說這幾個人當年跟著副堂主走了一趟任務,回程的時候卻陸續沒有了蹤跡。
上面懷疑他們貪墨了寶物跑了,這麽多年一直未曾放棄過查詢,卻一無所獲。
這差事兒說起來真不錯,每次出來有相應的錢糧,又沒有硬性的要求。他還是花了不少銀錢才從老香主手裡接過的差事。
這特麽就是跨時代公費旅遊的鼻祖。
“沒這麽邪門兒吧,真讓李貴給遇到了?”這特麽還真是麻煩事兒,留下一人,候著萬一李貴回來。
他得趕回去走個流程,向上面匯報匯報。
他心底嘟噥著,全然不知李貴半集都沒混到,總共幾句台詞的家夥,已經領了新鮮的盒飯,OVER了。
......
“鵝...個...烏...喔”
不知誰家的公雞起了個頭,特麽還抑揚頓挫地用了四個“聲調”。順道還問候了村裡的鵝霸!
此起彼伏地鬧鈴便如期而至。
裡小卜用力一扯,用被子把頭蒙上。“惹毛了,勞資把帶頭大雞滅了。”
這倒不是第一次發誓了,好像沒了這個雞頭,太陽就爬不起來似的。
不過,男人的誓言嗎,懂的都懂,何況他毛都沒長齊,只有心理達到了遭雷劈的年齡。
掙扎了一會兒,裡小卜還是爬起來,順手把末羽的被子扔了。
今天劉家家宴,他目前是古家最大的男丁,得過去露露臉,最重要的先去把禮上了,順便力所能及地搭把手。
末羽每天被叫醒的姿勢都得看裡小卜的心情,誰叫他睡得那麽死沉。
如同裡小卜吐槽雞頭,他心底也有一個念頭,發誓要抽空弄碗毒藥把裡小卜送去領盒飯。
可特麽起床,一忙就忘了。
毛頭小子的起床氣這玩意兒,就像久經花場的大哥,撐不了多久。
當然,責任都在“雞”。
一個是吃肉的雞,一個是也能吃肉的雞。
等兩人陸續把魂兒召回來,眼睛慢慢有了神采。
這人一睡著,魂兒就特麽愛亂跑,總會經歷一些千奇百怪地事情,留下或深或淺地影子在腦袋裡。
世人管這行為叫“做夢”,實際是量子形態的意識漫遊。
低端一點可以說是“靈魂出竅”,高端一點道家稱之為“元神”。
吃過‘早豆’,兩人都在門檻上坐著發了會兒愣。
“一路過去幫忙?”
末羽用白眼回了字,滾!
看狗老板的樣子不會去湊熱鬧,裡小卜只能一邊嘟噥著一邊獨自站起來。估計末羽一會兒又要去敲木板了。
“這打鐵的手藝沒練成,別特麽弄成一和尚。”裡小卜心底暗自嘀咕。
墩板換成魚,狗老板就可以姓“釋”了。
裡小卜拿木梳把散亂地長發梳理了一下,最近他和末羽都對自己一頭烏黑靚麗的秀發犯愁。誰家爺們兒留一頭這玩意兒,又不是搞藝術的。
別人雨哥頭髮從來都沒這麽長過,關鍵還得編辮子...
喜歡長發的玩意兒,除了那幾隻組裝了個把男人零件兒的娘炮,也不都是盤兒蔡...!裡小卜最煩的就是娘炮,沒有之一。
又跑偏了,裡小卜打了個冷戰,趕緊刹住車。
特麽一大早撞到坤姐,兆頭不好。
那年頭也奇怪,圈裡圈外,女的一個比一個爺們兒,男的一個比一個娘炮,不捏個蘭花指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時尚。居然有個公子,還特麽賣化妝品成了大神。
......
吐槽歸吐槽,可在這‘乾大爺’的地盤兒,沒有寸頭的理由!
前幾天,兩人各自想辦法把頭髮貼著從髮根兒剪了一些,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弄掉了不到一半發量。
說是上禮,裡小卜倒也打聽了一下,也就比他們以前湊份子多了一包壽面。
禮的核心還是錢。
從古至今,
沒錢,你到哪裡講“禮”去?當然,如果有權就算,那都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疇。
有“禮”走遍天下,底氣就是孔方兄。
拎著一包壽面,裡小卜人模狗樣地學著大人踱著方步,往山坳裡走。
劉家兄弟一排房子都挨著建在山坡頂上,是寒屋脊最高處。
幾兄弟門前有個很寬敞的大院壩,地面夯得非常平整,方便夏日裡晾曬谷物,這次正好用來擺家宴。
這時的家宴和後來的家宴不同,這個家指的是在家裡,不是在飯館兒的意思,重要在明確地點。後來的家宴,通常是指自家人小聚的宴請。
順小路爬上坡,院壩第一張桌子便是寫禮的席位,院壩裡已經擺好五六張桌子。
劉家老大一身整潔的藍色粗布長袍,腳蹬一雙黃底兒黑面兒的布鞋,滿面紅光正和客人閑聊。
看到裡小卜上來,還正式地起身抱了抱拳,並沒有因為他是孩子就不理睬,禮節頗為周全。
“喲,裡大,早呢!”負責寫禮薄的是劉家老二。
“古家古長庚,壽面一包,禮金五十文。”唱禮和收錢的是劉家老三劉光湘,嗓子粗獷響亮,倒挺適合。
出乎裡小卜的意料,居然不經意間收獲了古二的全名。
“二叔、三叔,忙著呢!”
“裡大,自己找地方坐。”
“沒事兒,叔,有啥需要打下手的?”
“沒啥,你待會兒去廚房看看。”劉家老三倒也沒有客套,劉家老二這功夫也把銅錢清點好,又遞給了他。
按規矩,負責收禮的人都得當面清點一下,免得後面對不上帳,會格外惹出許多麻煩事兒。
“好嘞,二叔、三叔你們忙著。”
裡小卜笑嘻嘻地往人來人往的廚房那邊走去。
熟識的村民見到裡小卜,也樂呵呵地打個招呼。也有幾個陌生面孔,都是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估計是劉家遠來的客人。
據盤老板說起,這三河場周邊就數劉家的人戶最多。在團山那邊還有劉家大院祠堂,名聲在外,是方圓百裡的大戶人家。
寒屋脊的劉姓是從四川過來的,祖上和這邊倒也能敘上譜,明太祖時期也曾有過書香門第的顯赫之時。
明代後期,因天下戰火四起,被迫分遷各地為生,劉氏有了五湖四海不同分支。
據說這一支同“一門三公,父子同宰”諸城劉氏也有淵源,不過屬於遠親的遠親罷了。
到了廚房門外,還未來得及入門。
“嗖!”
裡面突然竄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和裡小卜差點撞了個滿懷。
跑在前面的是劉家老三的大閨女豔麗,手裡拿著一個扇葉子骨,後面跟著一個小尾巴是劉家老四的閨女玲玲,手上也有個扇葉子骨。
兩個小機靈竄得挺快,這扇葉子骨上幾乎沒啥肉,也就小孩兒喜歡咬邊上的軟骨,嚼碎後倒是挺香。
“玲玲,慢點!”
後面又出來一個,是劉家老二的兒子劉勇。全名叫劉昭勇,他們這個輩分的字是“昭”。
這小子出門只顧盯著在家兩小妹,倒也沒注意側邊的裡小卜,手上的棒骨隨手一揮,恰巧碰到裡小卜手臂上。
“啪嗒”一聲,棒骨給掉地上了,斷口處有點兒骨髓汁水也灑出一小團。
棒子骨最美味的就是骨髓,這玩意裡小卜倒是嗦過。
“裡大,你瞎了啊!賠我棒骨!”
劉勇年歲和末羽差不多,個子比末羽還矮半個頭,是寒屋脊百裡挑一的小胖子。自幼在家嬌生慣養,也有著混不吝的性子。
“賠!”劉勇瞪著雙眼,胖乎乎的小臉滿是油膩,眼神中居然有一絲跋扈。
好不容易順了一根棒骨,掉地上了,劉勇也火起。
“是你碰的我,我站著沒動呢。”
裡小卜倒是沒心思和小P孩計較,慢條斯理地說道。他也知道眼前這家夥就是寒屋脊的小霸王,他爹娘沒少為他擦屁股。
“哼,撿起來,自己拿去洗乾淨!”這東西水衝衝倒也不影響。
裡小卜心底不把劉勇當回事兒,也懶得搭理,抬腳就往裡面走。
誰知這熊孩子看裡小卜不理他,一伸手拉住裡小卜長袍,差點絆了裡小卜一跟頭。衣袍上留下一個醒木的手痕油印。
“滾犢子...”裡小卜頓時心底一股邪火沒壓住,一手拎起劉勇的衣領,順手往外一扔。畢竟,他這身形兒也是毛頭孩子,泥菩薩還有三分脾氣呢。
劉勇被一把扔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哇~哇~哇~”嘹亮地哭聲拔地而起。“爹...娘...裡大打我!”
也不顧院壩裡的人來人往,小胖子在地上撒潑耍賴。
這特麽哪說理去?
“碰瓷兒?”
好吧,你胖,你有理。
裡小卜瞅著地上的劉勇,油然而生敬意。“這特麽多大的勇氣,才能這麽大了還能這樣?”
聞聲趕來的劉勇娘,知道自家寶貝兒子的性子,一把把地上打滾兒的兒子拖起來,還和裡小卜笑了笑,拽著劉勇就往屋裡走。
“嚎什麽嚎,進去再拿一根。”
這小子的胖,還挺有道理...
地上的棒骨,已經被豔麗眼疾手快地拿走了。
被他娘拽著的劉勇,回頭狠狠滴盯著裡小卜,用眼神兒在裡小卜身上戳了幾個窟窿。
也不知道那根神經沒搭對,這家夥打小就和裡大不對付,屬於一見面就容易開咬那種。看著幾個半大孩子打鬧,劉勇的娘也過來了,別的人倒也沒搭理,誰家毛頭孩子不乾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