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請讓位 第40章 夜雨

山林裡唧唧喳喳的鳥鳴已然寂寥無聲，田野裡的蛙聲也顯得很零落，只剩下周遭滿是雨滴灑落的聲音。

“這，是過來後的第一場雨。”

裡小卜喜歡下雨的感覺，打小就喜歡。那時下雨的日子裡，往往大人都會呆在家裡陪著他。

長大了，他還是喜歡下雨，雨是有味道的。不同的季節香味各異，而初春的雨，帶著草木的清香，不似夏日那麽濃烈。

裡小卜難得的失眠了，這還是不當碼農後的第一次失眠。換了許多種姿勢，都沒有找到讓身體滿意的，他乾脆就放棄了。

末羽現在已經不和他一個屋子睡覺了，這家夥居然跑古二叔的房間去，免得每天早上都被裡小卜捉弄。

思緒很亂，有穿越時空前的記憶，也有最近時日的片段。就這樣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啥時候才睡去。等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門是拴住的，現在兩人睡覺都把各自房間的門栓得死死的。誰也不知道，哪個家夥會偶爾作個死，成了受害者還是凶手。

開始還只是末羽，防備裡小卜的偷襲。後來，當裡小卜有一天睡醒，發現枕頭旁邊的一隻鹹魚味布襪，晚上也把門栓起來了。

打那以後，裡小卜總覺得末羽這家夥隨時憋著壞，可能會在土豆裡下藥，後悔把裸蓋菇給末羽這個狗東西。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在院壩裡跳草裙舞......或者蹲在籬笆旁邊以為自己是顆蘑菇。

互相傷害，最後哪有啥贏家?

裡小卜決定中午找末羽談談，達成點兒有意義的共識。

末羽這家夥居然都起床了，又開始鐺鐺鐺的敲“木魚”，裡小卜有時候都想進去上柱香許個願了，又怕被那家夥下毒手。

雨還在下，角落的屋簷下擺著兩隻木桶，應該是末羽擺著接水的，差不多快滿了。

這山村啥都好，就是用水很麻煩，要到山腳的小溪裡去抬。至於為什麽是抬，因為裡小卜覺得那樣公平。

末羽也沒指望這猴子能一個人去挑水，除非自己不得不用輪椅的時候。這兩個家夥為了節約用水，這麽久都才洗了一次澡。

方桌上擺著一大碗土豆，不出意外的還有一盤鹹菜疙瘩。現在兩個人商量好了，一人弄一天飯，於是結局就是一天煮一鍋土豆。

“這隻死狗，又特麽的土豆套餐。”裡小卜一邊嘟噥著，抓起一顆土豆。又覺得不放心，仔細看了看表皮是完好的，又掰成兩半，也沒發現有啥異樣，這才開吃。

“明天我也煮土豆，誰都別想佔便宜。”裡小卜暗自確定了明天的食譜，甚至為自己的英明掛上一絲得意的神色。

望著門外灰蒙蒙的一片，雨勢看著小了許多，卻依舊綿綿地下個不停。雖說是春雨比油都貴，可也影響了他昨日的計劃，看樣子這個雨今天是很難停下來。這時候覺得綿綿細雨最煩，一下就是一天，一點都不爽利。

“這特麽水都滿了，這和尚也不知道提進去倒水缸裡。”裡小卜心底又開始罵末羽。罵歸罵，他還是把水倒廚房水缸裡，又拿出來在屋簷下擺好。

昨夜裡小卜想了許久，拿定主意暫時不想去學醫。一是自己本來就沒有那個天分，爺爺留下的老本兒不知道哪天就吃完了;二來自己也沒有信心，花多久時間能弄明白望、聞、問、切。

至於怎麽弄銀子，他心底大致有個想法，不過得先去板橋鎮看看，甚至可能要去昌平城一趟再說。

“狗老板，我去一趟三河場。”裡小卜取下屋裡的鬥笠和蓑衣，向屋裡的和尚喊了一嗓子。

現在三河場的路幾趟下來，他都很熟悉了，這大白天的也沒啥好擔心，何況他最近發現自己和末羽跑起來速度明顯比同齡人快。

末‘大師’起身出門幫裡小卜戴好蓑衣，隨口問道:“你去幹嘛?”末羽有點好奇，昨天才趕集回來，怎今天又去?

蓑衣這玩意兒比較麻煩，兩人都沒用過，只能像圍巾一樣套脖子上，這樣裡小卜看起來有點像準備搏鬥的公雞。

“去化個齋！二師弟。”

“化你大爺，說！”末羽知道這猴子又加了草船BUFF，翻了個白眼。

裡小卜忽然靈光一閃，劉昭倫有沒有可能有個小名叫沙悟淨?

“我去找一下盤叔和袁叔，打算問一下最近能不能帶我去一趟板橋。”裡小卜本就沒打算瞞著末羽，倒不是去板橋的路遠、有風險，關鍵是他不認識路，得有人帶著。

技能冷卻下來，裡小卜倒也和正常人差不多。

“哦！”

末大師說完，又自顧自的進了裡屋繼續敲。

君子之交淡如水，是真水...

雖然下著雨，裡小卜的速度卻也並不慢。一滑一溜地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三河場鐵匠鋪。遇事兒他還是喜歡找盤鐵匠，給他的感覺更熱忱。

“盤叔。”

鋪子裡盤掌櫃正閑著沒事兒，盤著兩鐵球。見裡小卜冒著雨走進屋，兩腿全是稀泥，胸前的衣服都濕透了。

“你小子是摔幾次?”

“沒，我是跑過來的。”

“哈哈哈，快把上衣脫了，烤一下。”盤掌櫃看著眼前一身狼狽的裡小卜，忍不住咧嘴大笑。

“嗯。”裡小卜倒也沒忸怩，兩下把上衣脫了，晾在爐子邊上。

“有事兒?”

盤掌櫃笑呵呵地問著，從裡小卜的神情來看並不是啥要緊的事情，手裡的兩鐵蛋兒又轉了起來。

“叔，我想去板橋鎮上看看。”

最近這天氣暖和起來，光著脖子，屋裡也不覺得冷。

“你小子，是想去板橋買藥?”

畢竟是生意人，一眼就看穿了裡小卜心底的心思。

“嗯，袁叔說他那邊用不了那麽多。我想去鎮上藥鋪看看。”裡小卜老老實實的回道。

“也是，鎮上價格也更劃算。”盤掌櫃知道袁老頭兒接這個鋪子雖然撿了便宜，但家底兒也掏空了。

“袁老頭兒剛盤了鋪子，最近也忙。我正好想去鎮上買點鐵料，你初十晚上過來，我們一早去。”

盤掌櫃想了想，停頓了一會兒，也爽快的答應了，這倒是沒有出乎裡小卜的意外。

盤掌櫃刷一下站起身，邊走邊說道:“藥物這東西，我也不懂，你初十晚上帶過來讓袁老頭兒給你掌掌眼。”

最近這兩個小子忽然都開始懂事兒了，盤掌櫃打心底覺得高興。

“古二哥這趟遠門走得值當啊！”盤掌櫃以為是家裡沒了大人，兩孩子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了。

屋裡的兩人，各自心底嘀咕著，都各有想法。

“叔，我待會兒去找一下袁叔。”

“你急啥，坐著。我去叫袁老頭兒過來。”

話音剛落，袁司辰卻正好一腳跨進大門，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屋裡的兩人一看，又對視了一下，頓時都禁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哈！”

袁司辰有點懵，裡小卜怎麽會在這?這兩人在笑什麽?他原本趁著下雨沒啥事兒，過來打算和盤鐵匠商量一下送裡小卜去鎮上學醫的事情，沒想到裡小卜這小子居然在。

“袁叔，是這樣的...”裡小卜見袁老頭兒進門，倒也老實把先前的事兒說了一通。

裡小卜稍停了一會兒，又開口道:“袁叔，我暫時還不想去學醫， 家裡不能隻留裡二一個人。”這鍋，讓末羽先背會兒。

盤掌櫃突然聽裡小卜說起學醫，也有點詫異。撇了一眼袁老頭兒，不過袁司辰的臉色看不出有啥變化。

“嗯，不急，你再想想。”袁老頭兒依舊慢條斯理地回道。

“板橋鎮上，你們可以去李記藥鋪看看，他們應該出價會合適。”

聽到說裡小卜想到板橋鎮上去買藥，袁司辰心底也認同，畢竟他現在的藥鋪也用不了那麽多。

何況，稍微年份足的藥，他也沒有錢買。這次接手鋪子，家底兒都差不多花空了。余下幾兩銀子，有時候還得周轉一下。

“叔，我得回去了。”裡小卜見事兒都辦得差不多了，也就隨口告辭。

“你小子，吃過午飯再回去吧。”

盤掌櫃見裡小卜又拿起還未乾的衣服，披上準備出門，有些微惱怒樣子。

“不了，叔，裡二一個人在家呢。”

見裡小卜這小子確實想走，盤掌櫃又忙喊了一聲。“等下！”轉身進了裡屋，不一會兒就手裡提著半截兒黑乎乎的臘肉走出來。“來，提回去。”

盤掌櫃順手遞給了裡小卜，裡小卜倒也沒有客氣拿手裡掂量了一下，大概有半斤多的樣子。

“謝了，叔！”裡小卜這家夥對肉是沒有抵抗力的。

盤掌櫃和袁老頭兒見這家夥幾下就跑不見了，身影淡淡地消失在濛濛細雨中。

“這小子...”

盤掌櫃嘴角微微一笑，嘟噥了一句。

“老袁，找我啥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