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道:“提舉,堡裡的規矩就是這般,不能改變!”
趙伯辰道:“這個堡裡是如此,確實不能改變。但是其他堡裡,未必如此。把人叫來吧,先看看人再說。”
吳敏很不高興,但是還是派了個人,去把嚴大郎叫來。
話不投機三句多,提到了嚴大郎,吳敏生氣趙伯辰所說,再不說話。
趙伯辰坐在那裡,有些尷尬。看見鐵頭靠在樹上,好奇地打量著眾人。便道:“鐵頭,現在夏天了,蠽蟟螝已經出來了。我看這裡的櫻桃樹下蟲洞很多,鐵頭拿把鐵鍁挖出來,我們好炸了吃。”
農家小孩,這種事情常做。不過蠽蟟螝沒有油,其他吃法並不好吃,也不吸引人,在農村屬於小孩的玩意。像趙伯辰這樣的大人,要蠽蟟螝吃,還是聞所未聞。
聽說趙伯辰要吃,鐵頭迅速跑去拿了把鐵鍁來,興致勃勃地挖著地。
趙伯辰早已看清楚,櫻桃樹下的土是松的,並不會破壞院子。
過了一會,嚴大郎來到譚四娘家。見這麽多人都在,有些緊張。
向趙伯辰行過了禮,趙伯辰吩咐坐下來。
趙伯辰問道:“大郎是哪裡人?本名又是什麽?”
嚴大郎道:“小的名叫嚴進,本是鳳翔府禁軍教頭。因為戰敗,流落至此。”
趙伯辰吃了一驚:“既是禁軍教頭,何不投軍?秦州現在正缺兵員,需要兵的時候。”
嚴進道:“秦州並沒有禁軍,也不招兵。前些日子堡裡土兵投募,讓我好生羨慕。奈何堡裡招人,都是要一家人一起,單人是不招的。”
趙伯辰歎了一口氣:“先前我就奇怪,譚四嫂的丈夫只有兄弟一人,怎麽去當兵?現在你說起來,又想起來這件事情。吳堡主,是怎麽一回事?”
吳敏道:“先前劉願有三兄弟,其他兩兄弟還小,一直都是劉願當兵。”
趙伯辰皺眉:“那兩兄弟呢?”
吳敏歎了一口氣:“金軍打過來的時候,兩兄弟不幸慘死,只剩下劉願自己了。也正因為死了兩個兄弟,劉願恨金兵入骨,才去當兵。誰知道,金兵沒有遇上,卻是跟黨項人作戰死了。唉——”
趙伯辰點了點頭,才知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聊了一會閑話,趙伯辰道:“嚴兄弟對禁軍的事情這麽熟悉,不去當兵,著實可惜了。”
嚴進道:“總要招兵才行。我原想,等過些日子,到鳳州去投軍。因為其他的事,就走不開了。”
趙伯辰笑道:“是因為譚四娘嗎?”
嚴進不好意思地笑笑,向趙伯辰點了點頭。
趙伯辰道:“四娘確實面容姣好,性子又特別吸引人,是一個好人選。聽堡主說,當四娘的接腳婿,不是可以娶她嗎?你猶猶豫豫,還是對當接腳婿有疑慮吧?”
嚴進道:“我家裡雖然不是大族,但也在鳳翔府多年,有些名望。若給人當接腳婿,斷了香火,情何以堪!”
趙伯辰點頭:“是啊。當接腳婿就斷了香火,確實讓人為難。”
斷不斷香火,對後世的人意義不大。但在這個時代,卻是很大的事。趙伯辰來到這個世界有些日子了,對此知之甚深。不到萬不得已,接腳婿是下不了決心的。
看看譚四娘,低著頭,在暗自歎氣。
趙伯辰就明白,譚四娘也是同意的。只不過礙於堡裡的規矩,嚴進的現狀,沒有辦法而已。
堡裡的規矩是不能變的,一變問題太多。
軍堡的土地本來就是土田,屬於提舉司所有,分給當兵的人。這是當兵人的福利,是土兵區別於其他尋常百姓的標志。這個時代當兵,沒有這些強硬措施,早就逃亡完了。
如果改了軍堡的制度,剩余的征兵措施、管軍措施、戰爭形式等等,全部都要大改。如果不改,戰爭就進行不下去。趙伯辰的權力,怎麽能夠變動?
又聊了一會,越聊越是心驚。
嚴進對禁軍的熟悉程度,大大出乎趙伯辰的意料之外。諸如禁軍怎麽駐營、拔營,怎麽選人,有幾等兵,有多少軍官,全都一清二楚。而且打仗的時候如何布置軍隊,又怎麽戰鬥,也都如數家珍。
聽完了,趙伯辰歎道:“以兄弟的大材, 即使在軍堡種地,也實在可惜了。”
嚴進歎了一口氣:“我也想當兵,卻為現實所困,能到軍堡種地就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了。”
趙伯辰再三左思右想,斷然說道:“兄弟,來到兵吧。到提舉司乾辦公事,算是官員,有俸祿的,足夠養活一家人了。可以把譚四娘接去,除了軍籍,你們生活在一起。”
嚴進驚奇地問道:“還有這種好事?”
趙伯辰道:“我是本路弓箭手提舉官,還能夠騙你?現在難的是,我是宗室子弟,對禁軍一竅不通。下面的人隻對土兵熟悉,也不熟悉禁軍事務,事事都艱難。正好提舉司需要你這樣的人,也解決了你的難題。”
譚四娘猛地抬起頭來,眼睛裡全是希望之色。
一個女人生活太難,與嚴進接觸的這半月,無不稱心如意,譚四娘有心嫁了。畢竟與劉願的感情再好,從現實考慮,女人終究是要再嫁的。守一輩子寡,也要家庭條件允許。
看到譚四娘的樣子,趙伯辰道:“從四娘來說,家裡也要個男人。一個女人生活,畢竟太難了。兄弟到提舉當乾辦公事,也算幫我,我會記在心裡。”
嚴進道:“提舉如此說,嚴進如何擔當得起?驟然當官,我心裡覺得不安而已。”
趙伯辰笑道:“我也是驟然當官,現在不做得好好的?只要用心做事,什麽難得住你?”
嚴進深吸了一口氣,對趙伯辰行禮道:“見過提舉!小的不才,願聽提舉調遣!”
趙伯辰急忙扶住嚴進,上下打量,覺得甚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