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目笑吟吟上前辯解說:“只是湊巧罷了,曹昭將軍,我們不佔馬快的便宜。這樣,你們若是射下來另外一隻隼,也算你們贏,怎麽樣?”
曹昭罵了一句,取一支箭搭弓便射,其他獵手也紛紛效仿。然而天狼隼非尋常獵物,讓它飛起來便很難射到。關月生不過佔了一個出其不備的便宜。
大魏獵手的箭袋逐漸空了,曹否的臉上逐漸有些掛不住,這樣下去,大魏顏面何在?
曹纓也有些著急,她雖然武藝超群,但不善騎射。那天狼隼如此善於飛行,自己出手也無濟於事。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眼神不自覺的向後看去。
鄭玉安,正在和隨行的貴族女子打情罵俏,絲毫不在意這裡的情形。
曹纓看向郭露露,二人不虧是親閨蜜,一個眼神便讓郭露露會意。郭露露連忙來到了鄭玉安身前,說道:“喂,你敢不敢上?”
鄭玉安雖然看似吊兒郎當,但對前面的情勢一清二楚。只不過他在隊伍後面,懶得操心這些王公貴族的面子。
鄭玉安說道:“不上。”
“鄭老二,你是不是魏國人?有沒有點羞恥心?”
“呵呵,現在知道我是魏國人了?司馬仁,曹昭,曹纓,這些自詡天下高手的都在前面,憑什麽要我啊”鄭玉安笑道:“而且,他們把我獵具都收走了,顯然是用不到我。”
這邊嘰嘰喳喳,前方的情勢卻焦急萬分。曹昭,司馬仁已經射空了箭袋,他們紛紛下馬跪下請罪:“陛下,天狼隼已經飛遠,弓箭再難碰到,請陛下責罰。”
諸葛目笑道:“陛下,天狼隼十年一遇,讓它逃跑委實可惜。”
曹昭怒言:“分明是你用計使詐,讓我們夠不到它!”
“哦?誰說夠不到?”諸葛目轉頭對曹否說道:“陛下,關月生將軍完全可以將天狼隼射下來,只需要您一聲令下。”
他們知道,這個距離再加上天狼隼的速度,關月生也射不中,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真讓關月生出手,那大魏的顏面可謂是丟失殆盡;可如果放著不管,任天狼隼飛走,大魏更是丟人。
魏國皇帝曹否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郭露露看的真切,著急地說:“鄭玉安,你到底能不能行?”
鄭玉安眯了眯眼睛,也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仰頭看天:“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啊。但諸葛目畢竟是我師兄,還在滿春樓幫過我。我怎麽忍心呢?”
郭露露罵道:“鄭玉安,你果然和諸葛目有勾結,信不信我給你安一個私通敵國的罪名?”
“少給我扣高帽子,我又沒說不出手”鄭玉安伸手,從夏侯薇的箭袋中抽出一根箭,仔細端詳著:“但是,得加錢。”
郭露露眉頭緊皺:“你想要什麽?”
“小倩姑娘。”
“鄭玉安你不要臉!”郭露露怒了:“你惦記小倩好久了吧?我與小倩情同姐妹,絕不會把她讓給你!”
“還情同姐妹,是誰想把她丟下送死然後獨自回京來著?”鄭玉安嘲諷說:“這麽厲害的女人,你們卻隻把她當普通丫鬟對待,太可惜了。”
郭露露哼道:“大不了魚死網破,鄭玉安,你不要以為我怕了你。”
鄭玉安擺擺手說:“好好好,看在你良心未泯的份上,我退一步。布行剛剛開業,京城裡的許多門道我不懂,你將小倩借我。等生意正式步入正軌之後,我再將小倩還給你,怎麽樣?”
郭露露咬了咬牙,她也知道前方情況緊急,容不得討價還價,於是摘下弓來說:“好,成交,說好了,只是借,不是給。”
鄭玉安一臉嫌棄的表情。郭露露不會武功,今日來春遊,只是拿了一把裝飾品。這樣的弓射兔子都難,更別說射天狼隼了。
鄭玉安看向夏侯薇:“薇薇姑娘,借你的弓一用?”
“鄭老板和她做完生意了,借我的弓,能給什麽好處?”
“以後夏侯家去布行買布,一律五折。”
夏侯薇一笑,她當然不在乎這個五折,就是覺得這個小老板有趣,想逗她一下。夏侯薇摘下長弓遞了過去:“說好嘍。”
“我鄭家做生意,童叟無欺”鄭玉安拉了一下試試力量,縱馬而去,笑道:“看我將那鷹隼射下來!”
曹否曹纓等人在第一排正與諸葛目僵持著,司馬仁與曹昭正在呵斥關月生的陰謀詭計,郭藏鋒則還在努力嘗試,盡管射出的箭已經越來越低。
諸葛目依然笑吟吟的,關月生則騎著赤鬼馬傲立原地,似乎隨時能出手。
大魏獵手都呆在原地,沒人敢這個時候去觸魏國皇帝的霉頭,大家都已經放棄了這次獵隼遊戲。
突然,一騎白馬從人群中衝了出來。只見少年鮮衣怒馬,手持硬弓箭羽,直直的衝向了天狼隼逃跑的方向。
曹否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少年已經跑到了百米之外停住。他看向天空,認準了天狼隼,拉弓搭箭。
鄭玉安曾經是最愛出風頭的人,他原本自視甚高,性情飛揚,覺得天下事只要他出手,就沒有難事。
然而,現實打了一巴掌,經歷變故之後,鄭玉安再也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過風頭,他變得內斂,變得沉默,甚至成為了鄴城口中的喪門星。
但是,不做不代表不想,他才二十出頭,何嘗不想回到眾星捧月的樣子,何嘗不想少年得志?
鄭玉安深吸一口氣,抬手搭箭,目光僅僅盯著那隻天狼隼。天狼隼似乎感受到了危險,飛快的想逃離。
白馬背上那少年,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所有人屏住呼吸,都在等這個少年出手。只聽一聲弓弦響,箭羽之迅速,讓在場的眾人聽見了刺耳的劃破空氣的聲音。
箭如流星,衝向天空。
緊接著是鷹隼的一聲哀鳴,天狼隼應聲而落,被少年牢牢抓住。
少年並沒有多余的動作,而是快馬來到了關月生身前,笑道:“關將軍,這一箭比你如何?”
關月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認出了鄭玉安,雙手抱拳,說道:“關某自愧不如。”
鷹隼下落,大魏陣營中一篇歡呼,相比於關月生以巧取勝,自家這位少年郎的表演顯然更能振奮人心!今天的表演,大魏這位兒郎更像是個少年英雄。
沒等大家說話,大魏皇帝一馬當先,先縱馬過去,問道:“少年郎,你是誰家的人?朕之前肯定沒見過你。”
鄭玉安翻身下馬,單膝下跪,向曹否行禮:“回陛下,草民鄭玉安,香妃娘娘是我的親姑姑。”
此時,曹纓上前,在皇帝身邊低語了幾句,大概說出了鄭玉安的來歷。
曹否哦了一聲,表現的十分驚奇:“鄭貴妃常說她的二侄子不學無術,在朕看來,少年英雄啊!剛剛這一箭,射得好!”
“謝陛下誇獎。”
曹否又寒暄了幾句,招呼眾人扎營設宴,燒烤剛剛獵到的食物。
經過了一番忙活後,諸位坐定,曹否說道:“關將軍何在?”
關月生站出來抱拳:“外臣在!”
“朕畢竟是賭輸了,這把銀弓曾陪我馳騁沙場,就賞賜與你吧”曹否招人將銀弓奉上:“今日不僅見了關將軍的好箭法,還見識了諸葛先生的好計謀。”
曹否將計謀兩字咀嚼得很重,很明顯在諷刺蜀國人不講武德。諸葛目此時站起來說道:“陛下,此物我們不當領。”
“為何?”
“因為本就是我們輸了”諸葛目誠懇的說道:“借馬力,借天時,關將軍勉強佔得先機。但這位鄭公子一箭定軍山,我們實在無顏收此厚禮。”
曹否滿意地點點頭,差人賜酒,又叫上鄭玉安:“玉安,諸葛先生說將此物給你,你意下如何?”
鄭玉安有些汗顏,諸葛目是他師兄,在滿春閣還幫助過他,今天鄭玉安出盡風頭,打得卻是蜀國使臣的臉,有些恩將仇報了。
“陛下,不如你先留著?”鄭玉安試探著問:“草民就射了個鳥,拿這麽貴重的東西,受之有愧啊。”
“好弓配英雄,朕年事已高,再難拉開這麽硬的弓”曹否歎氣說:“此物在我手中也是吃土,你就留著吧。”
“草民謝陛下恩典。”
曹否回頭又招來一個人:“郭東,你說,皇后是不是給你找了一個好女婿?”
郭東像個球一樣翻滾出來:“陛下所言極是,鄭公子真吾女婿也。”
曹否哈哈大笑,又看向曹纓:“但朕怎麽聽說你不滿意這樁婚事,還將鄭玉安趕出府去了?正好,朕的侄女曹纓也未成婚,我看撮合一下他們倆得了。”
曹纓慌忙出來:“陛下竟說笑話,明知道我和露露青梅竹馬,故意挑撥我們姐妹的關系!”
曹否急忙擺手:“別怪我哦,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商量著辦,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
鄭玉安也幫襯:“陛下,草民來京城是為了開店,總住在郭府不方便,並非郭家趕我走。”
郭皇后就坐在曹否的旁邊,她打圓場說道:“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出了風頭不要得意忘形,謝完陛下快去喝酒吧。”
鄭玉安回到座位上,不少王公貴族紛紛前來巴結。所有人知道,鄭家在京城,即將有一席之地了。
鄭玉安倒是不急著應酬,而是先找到諸葛目賠不是:“師兄,今天師弟也是被逼無奈,您多擔待。”
諸葛目笑吟吟地回禮:“師弟是大魏子民,當為國家效力,我怎麽會怪你?只是這麽一來,關將軍祭父的事情又要被拖著了。”
鄭玉安環視四周,見所有人都在下桌敬酒,場面比較混亂,沒人注意到他們。鄭玉安順勢坐下,低聲說:“怎麽,關將軍還沒去關宙墓祭拜?”
“魏國陛下不肯,我們自然也不好強行去”諸葛目小聲說:“本來是想贏下銀弓,再用銀弓換來一次祭父的機會,但師弟你一出手,我的計劃便泡湯了。”
鄭玉安心中失笑,諸葛目比他大不了多少,看起來是睿智之人,實際上初來乍到,一點也不了解魏國皇帝的心思。
鄭玉安說道:“師兄有所不知,此時才是你們請求祭奠關宙將軍的好時機,若是贏了銀弓反而不美。”
諸葛目伸出腦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說:“願聞其詳。”
鄭玉安為其解釋說:“你們若是贏了銀弓,等於打了陛下的臉,以天子的性格,你之後說什麽他都不會答應。但你們輸了,還顏面盡失,此時去提一點不過分的要求,陛下一定會照顧你們的情緒,來個恩威並施。”
諸葛目點點頭,覺得有道理,他辭別鄭玉安,提著一杯酒就去禦前了,看來也是一個行動派。
鄭玉安正想離開座位, 曹纓過來一把拉住他,小聲嘀咕:“你不要和諸葛目走得太近,朝廷水深,今天笑嘻嘻與你喝酒,明天沒準就會在早朝上參你一本。”
鄭玉安拱手說:“多謝將軍提醒,不過我一個商人,和敵國交往也就是貿易往來,犯不著上綱上線吧?”
曹纓搖搖頭:“從今天起,你就不只是商人,你還是郭國舅的女婿,陛下那邊都點頭了,郭東肯定不敢再推脫,你與郭露露的婚期也快定了。”
鄭玉安挑了挑眉毛,出風頭就是好啊,得到陛下的欣賞,還能白撿一個媳婦。他在人群中搜索郭露露,發現那妮子在跟隨父親與賓客寒暄,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賓客也對她和鄭玉安指指點點,顯然將他們已經視為一對兒。
鄭玉安剛剛的風采,是個女人都會心動,就算是京城雙壁也不免心起漣漪。也許鄴城的這個鄭老二,真的沒那麽差。
不過郭露露發現鄭玉安也在看他,立刻翻了個白眼,把臉扭向另一邊。
鄭玉安左顧右盼,對曹纓說:“今天京城的大人物應該都在這兒了,怎麽不見太子啊?”
“要叫殿下”曹纓伸手拍了鄭玉安的頭一下:“太子身體弱,今日在東宮養病。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我們殺了他的得力乾將夏侯晃,太子心中有氣,不想和我們見面。”
“那豈不是說,我已經得罪了未來儲君?”
曹纓遲疑了一下,說了一句:“今日事後,你就與郭家綁定了。將來你在京城與太子關系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接受他的拉攏,要麽與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