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報——”報信的騎兵從馬背上滑落了下來,踉蹌地衝進了營帳。還未站定,就著急忙慌地說“荀司令——曹大帥在谷河遇襲,請定西城速速發兵支援!”這話他已經在在來時的路上精煉過無數次了,所以沒帶喘息的一口氣說完,才覺得兩眼發黑,雙腿發軟。
“遇襲?”回話的那人身材瘦削高大,聽到他的上報,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前踱了幾步。
巨大的陰影幾乎將那個偵察兵矮胖的身形全部淹沒了。偵察兵本能的抬頭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沒想到一抬眼竟對上了張灃源陰冷的眼神,趕緊低下頭去,嚇得六神無主,喉頭灼痛。
“原來是孫副官啊,快上座!”張灃源趕緊將跪在階下之人雙手扶起“我張某人死裡逃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在此地見到孫副官呀!”
“這......”那名偵察兵打扮的人順勢直起身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張灃源,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裡迸了出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說話結結巴巴,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拿眼睛瞥張灃源,盡力擠出一個笑來。
“此事說來話長啊......曹大帥半路遇襲估計與此事有密切關聯。”張灃源風輕雲淡的說道“倒是曹大帥遇襲?現在是什麽情況?”
“請張副將發兵速速支援!”那人雙手作揖,跪拜道“昨日剛到北城郊外便發現了閆熙的人馬。人不多,也就幾十個。曹大帥怕後面有大部隊跟來,不敢貿然行動,所以就繞道行谷河,但他們咬的很死,昨日到黃昏也沒有甩掉。天黑下來,曹大帥命小的趁著夜色趕緊來定西城搬救兵。”
“哎......荀胤通敵叛國,我得到消息便協同武山守將一同來料理此事,沒想到他兄弟二人內亂,前幾日荀胤便被人殺了!”張灃源一臉無奈的說道。
“那……曹大帥聽說張副將去年在定西城郊大戰中……”孫副官盡力笑著,繼續說道“估計……是這廝想來個‘請君入甕’來著,沒想到張副將料事如神,快人一步!先行解決了他”
“非也非也!”張灃源擺手道“我和定平遲來一步,荀胤有個弟弟叫荀紉的,二人內亂之下,是荀紉殺了他的哥哥。定西畢竟是最後一道防線,不能有紕漏,所以我們只能駐兵城下,看荀紉如何行事了。”
張灃源目光流轉,落在一旁沉默侍立的羅靖身上,四目相對後,給了羅靖一個眼神,才緩緩開口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得意門生,也是武山的守將。”
孫副官聽到介紹,轉臉看著一旁的羅靖。只見這人方面圓頜,劍眉倒豎,目光炯炯,器宇軒昂,不禁可惜這樣的人才居然為張灃源所用。想到此處,神色暗淡了下去,略微思考後說道“那定西城現在什麽情況?”
“現在由他弟弟荀紉代管定西城,我們不敢逼人太急,只能先穩住他。”張灃源歎息一聲,又拉過羅靖來熱絡的向他介紹著“定平,這位便是曹大帥的親信,孫副官。”
“見過孫副官。”羅靖朝著這人行了個軍禮,靜靜的立在一邊聽候差遣。
孫副官見慣了別人對他阿諛奉承,今次見羅靖如此這般對他,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更覺此人不俗,於是主動上前拍了拍羅靖的肩膀“看來此次營救曹大帥,得武山城多多出力啦!”
“這是卑職分內之事,孫副官不必客氣。”羅靖語氣疏離。
張灃源知道他這個學生的心中素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風,與世俗格格不入,所以從未多加約束,便哈哈一笑,打圓場道“我這個學生……”
“無妨,本來我心裡還有些猶豫。但見定平之行事,想來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大才,此次營救,大帥必定有驚無險。”孫副官還未等張灃源開口,便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這些,撫著自己的一小撮山羊胡子,眯著眼睛用讚許的目光打量著羅靖。
“定平,你先帶一隊騎兵隨我一同去營救曹大帥。”然後又派人快馬前往武山城去搬救兵,張灃源有條不紊的安排完畢,才轉臉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孫副官,笑容和藹了不少“孫副官,具體的事情我們路上說,怕耽誤曹大帥的營救。”
孫副官隻覺得渾身冷汗直冒,他揉了揉笑僵的臉頰,心裡暗暗盤算著“張灃源怎麽能死裡逃生?”轉頭飛快的瞥了一眼張灃源,只見他一臉地看向自己,便已明了自己早先設下的局已被他破解,不再強彌,隻得聽話上路。
張灃源叫過巡邏兵來,吩咐道“帶一對人馬去叫城門,通知荀紉,出定西城全部兵力前往谷河營救曹大帥!”說完便帶了十幾人的小隊出了營帳,羅靖和孫副官吩緊隨其後。
寒風獵獵,馬蹄噠噠,急行一段以後才漸漸放緩了腳力。
羅靖皺眉看著前面的張灃源和孫副官聊得火熱,心裡胡亂盤算著自定西城後的種種,那時的猜測也因為張灃源的這番行事而漸漸清晰,結論讓他震驚。但他還是強壓不安,打馬繼續行在二人身後,看著這倆暗地都想置對方於死地的人如今談笑風生,更覺無趣。轉念又想著張灃源死裡逃生,不但沒有灰心喪氣,反而辛苦謀劃以謀求生路,心裡暗暗歎服此人竟然有這般超人的意志。
“他說的不錯,他活著,我們這些‘黨羽’才能安安生生在自己的守地施展自己的抱負,保護一方平安。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我們,為了百姓。”想及此處,羅靖抬眼望著張灃源消瘦單薄的背影,隻覺得淒涼之感頓生,於是打馬快走幾步來到張灃源身邊“老師,馬上就到谷河了,讓學生在前面開路,老師和副將在後面壓陣吧?”
張灃源點頭“好。”於是勒住韁繩,讓後面的隊伍往前行了幾列,才跟進隊列中去。見羅靖要往前,他伸手拉了拉自己學生的馬韁,眼中滿是擔憂,囑托道“定平,注意安全。”
“是!”羅靖行禮,繼續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他悵然地歎了口氣,可這聲歎息在呼嘯的寒風中是那樣的輕、那樣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