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是袁可立袁老大人托我轉交給劉族長的,本都督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最好當面溝通,而劉族長也不能輕易離開釜山,所以便做主邀請劉公子來此一敘了。”毛文龍道。
“原來是袁老大人的信,小子結婚時還收到袁老大人的禮物,一直想當面拜謝老大人,只是不曾有機會。”劉天佑說完便拆開信看了起來,片刻後臉不變色的合上信件,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毛文龍等人也靜靜的等劉天佑表態,好一段時間內屋內無比的安靜,尷尬的氣氛油然而生,劉海波很好奇那封信裡寫了什麽,但什麽都沒問,只是安靜的等待。最後還是毛文龍先開口問道:“如何?”
“袁老大人致仕有幾年了吧?”劉天佑並未回到毛文龍的問題,而是問起袁可立的近況,並把信遞給劉海波。
毛文龍點點頭道:“恩,不過如今新皇即位,正是求賢若渴之時,袁老大人乃股肱之臣,重新複起入京任職基本板上釘釘了。”
劉天佑輕輕搖了搖頭:“袁老大人有大才,他主政萊登期間,萊登大軍跟毛都督的東江鎮大軍配合有如一把尖刀抵在後金的後腰之上,讓後金陷入前後皆有強敵的境地,而且老大人還是位難得的清官,讓我等極為欽佩。”
“不錯!袁老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且是有大能力之人,主政期間的各項政策極為務實,短短幾年就組建起萊登大軍並開拓了東江鎮,老大人去職萊登巡撫後,萊登方面一日不如一日,我東江鎮所得支持也是日漸減少,去年後金侵朝時,本都督第一時間向萊登巡撫求援,可援軍遲遲不致,導致我軍無力與後金大軍決戰!如今更是有奸逆要拿我東江鎮立威,甚是可惡!”毛文龍道。
未等劉天佑接話,毛文龍接著說道:“不過正因如此,朝中的有識之士也在極力支持老大人復出,只要老大人復出,哪輪得到這些留著豬尾巴的女真人猖狂!”
“袁老大人非閹黨,所以魏忠賢坐大期間老大人被排擠,現如今魏忠賢被除,據說朝中東林黨人又有獨大的趨勢,可袁老大人又非東林黨,複起之路恐怕不會順利。”劉天佑道。
毛文龍有些驚歎眼前這位劉公子對於明朝朝堂的認知,想了想後開口道:“本都督也不瞞你,確實有些阻力,但阻力並不大,也只會影響到所複官職的高低而已。不過正因為如此,劉家的態度就尤為重要了,老大人如能帶一強援複職,定然有較大幫助,劉公子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提,本都督能辦到的定然辦,辦不到的也會向老大人匯報,想辦法辦!”
“劉家感謝毛都督看重,也感謝老大人的提攜,但劉家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的,強援二字是當不起的。劉家的情況很特殊,想必毛都督也是清楚的,當年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現在好不容易站住了腳,劉家人還是很珍惜目前來之不易的局面的,如今劉家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家族了,有很多人靠著劉家吃飯,有些事情一旦做錯,後果不堪設想。”劉天佑道。
劉天佑的一番話讓毛文龍有些沉默,見自家都督沒說話,副將陳繼盛開口道:“劉將軍無需這麽快下結論,此事確實事關重大,不如將軍回去跟劉族長商議商議,袁老大人、毛都督是非常有誠意的。”
“我自然會跟父親說明此間事情,不過諸位要需真正知曉劉家的核心利益所在,我們的軍隊雖然被稱作劉家軍,貌似是一支家族性質武裝,實則是一支存活在大明以外漢人的一支軍隊,代表了這些漢人的利益。毛都督應該很清楚,自薩爾滸後朝鮮一直有遊離於大明跟後金,雖然現任朝鮮王仁祖即位後稍有好轉,但去年大敗於後金後,整個朝鮮內部的親後金勢力抬頭,親明勢力遭到壓製了,所以劉家軍隊存在的意義是非常重大的,不可輕易動之。”劉天佑有調理的敘說著。
毛文龍又點點頭道:“是的,這些本都督也知曉,所以對袁老大人信中所言之事也是慎之又慎,劉公子所說的朝鮮朝堂局勢的變動本都督也有關注,正因為如此才有今日之約,越是時局不利,越說明袁老大人復出的必要性,恕本都督直言,海外漢人的利益根本上還是取決於明朝的強盛與否,不知這個觀點劉公子是否認可?有任何擔憂或想法不妨提出來,今日難得一聚,暢所欲言,所談話題僅局限於屋內之人知曉,絕不外傳!”
“海外漢人的利益根本上還是取決於明朝的強盛與否,都督這句直指問題本質,說的非常好!朝鮮與大明朝的關系之所以走下坡路,核心就是薩爾滸後明軍與後金軍屢戰屢敗,導致朝鮮對明朝的敬畏心下降,其實不僅僅是朝鮮,原來南洋的一些視明朝為宗主國的小國如今被歐羅巴各國不斷侵佔,而明朝並無作為,這種趨勢下去,明朝天朝上國的地位遲早會破滅!而明朝要想重塑威嚴,就必須在軍事上有所作為,這個背景下啟用一些有軍事能力的大臣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劉天佑道。
“劉將軍其實也不必過於漲他人威風,我大明渡過薩爾滸之後的虛弱期後,這些年軍威日盛,已經多次在遼東取得大捷,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復失地了。”一直沒有發言的徐敷奏說道。
“那也叫大捷?這是一些厚顏無恥之人吹噓的吧,拿到北京城忽悠戰功的說辭而已,要真是大捷,覺華島那些軍民是白死的?幾個守城之戰而已,談何大捷!”劉海波不屑的說道。
徐敷奏想說什麽,被毛文龍製止了,並說道:“確實如此,袁崇煥這奸賊甚是奸詐,廣寧、錦州那邊集結了大量明軍精銳,可面對後金軍時仍然隻敢據城而守,不敢野戰,耗退後金軍後就當大捷上報,著實無恥。去年後金軍侵朝,正式此人狼子野心,妄圖拿我東江鎮和朝鮮軍民去消耗後金軍,一直以各種理由不出兵,這才給了阿敏機會,哎!”
“正因如此,我們才期待袁老大人的復出啊,不能讓此等人執掌大軍權柄,否則禍害無窮!”陳繼盛一下子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毛文龍也是經驗豐富之人,立刻順著陳繼盛的話道:“是的, 劉公子有任何擔憂或想法但說無防。”
見毛文龍幾個盯著不放,劉天佑思考了下道:“劉家與都督、袁老大人相識已久,與都督更是合作多次,相互也算是知之甚深,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劉家絕不敢忘自己是漢人家族的身份,但有些事情現在很難解,劉家的來歷想必各位都是知道的,被汙蔑為死罪後逃去朝鮮的,我祖父一輩都被汙蔑致死,只有父輩一些人逃出來了,當初誣陷我劉家的這個愁恨,絕不敢忘;到今天為止,在明朝兵部的記錄文件中劉家仍是死罪之身,就這一點,日後那些京城的文臣就能隨意拿捏劉家;第三、劉家奮鬥至今,在朝鮮是有一定的自主權的,這種利益誰能保證?第四、劉家在朝鮮南駐於釜山抵禦日本,北駐於安州作為漢城抵禦北方的防線,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符合明朝的利益的,前段時間朝鮮南部與日本軍發生摩擦的事情你們應該也有所耳聞的,一旦劉家撤出,這些事關明朝的利益誰來保證?”
“當初陷害劉家的隨軍太監已經死了,不過劉公子放心,這方面事宜袁老大人定會做周全的安排。”毛文龍道。
劉天佑直接搖搖頭道:“這事現在無解,魏忠賢死後,明朝朝堂東林黨必然要坐大了,這幫都是文人,袁老大人與東林黨不是一路人,也左右不了這些人。另外死一個太監有什麽用?當初拿我劉家去背鍋、頂罪的可不止一個太監,還有那遼東門閥李氏,他們一同主導了那件事,如今李氏仍然是明朝勳貴,豈是我小小劉家能比的?恕我直言,我看不到回明朝後劉家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