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好好學習,認真上課,現在沒什麽要你乾的了,”德雷克目送著克裡斯汀走上了火車,轉頭對特米爾和麗莎說,“拜托你們監督她了。”
“放心吧,殿下,”麗莎輕輕彎了彎腰,“我們一定會看好王儲殿下的。”
克裡斯汀沒什麽想說的,德雷克在站台站了一會,火車緩緩駛出了車站,轟鳴著向華沙的方向奔去。
德雷克剛剛回到立陶宛大臣府,就看到立陶宛大臣向自己跑過來。
“殿下,”立陶宛大臣氣喘籲籲地把一個信封遞給德雷克,“這是剛剛到的,信使要求我立馬交給您,讓您過目。”
德雷克接過信封,走到休息室裡打開來,裡面是一封長信。
致德雷克殿下、王儲殿下:
自陛下同意放寬輿論管制以來,聯邦內的新思想在井噴式地出現。其中獨佔鼇頭的是重新恢復演講的波蘭王國和立陶宛社會民主黨主席羅莎·盧森堡女士。雖然她的黨派還沒有正式申請建立,但她和我溝通過,並承諾會和黨派商量此事。
另一位頗有名氣的思想家是米哈沃維奇,他創辦了一份叫《民主月刊》的雜志,已經刊登了國內許多有名的民主人士的文章——包括我們的外交大臣德莫夫斯基閣下為其撰寫的社論。
應該說,兩位陛下之前提出的思路是有效的——通過放開言論管制來緩解聯邦內各勢力的矛盾,再通過適當的引導讓他們彼此對立,讓他們把矛頭對準對方,從而減輕當今聯邦政府受到的政治壓力。上周,在盧森堡女士的最新講話中,已經出現了批判米哈沃維奇的內容,相信在不久後,《民主月刊》上也會刊登對盧森堡女士的反駁。
然後是一些令我擔憂的消息,也是我要向兩位殿下求助的事情。
因為王后近日舊病複發,卑職只能以內閣首腦的身份暫時接替全聯邦的行政權力以及格茲的指揮權,在近日接到格茲的匯報後,有些事情非常令人生疑。
4月12日,也就是盧森堡女士初來華沙的那天,她在華沙大學附近的車站遭到了軍方的盤問。在華沙警察廳的乾預下,軍隊才迫不得已地放人離開。這件事最初是由華沙警察廳長匯報給我的,前兩天格茲進一步補充了其中的一些細節。
首先,也是最令人生疑的是,從4月10日開始,軍隊就安排了騎兵和一些步兵在火車站以及華沙大學附近的車站巡邏——您知道,這是極不合常理的,軍隊沒有在華沙內的執法權,更談不上什麽巡邏。
更有意思的是,我通過華沙大學的教職工和盧森堡女士有過一次溝通,她本來確實打算乘坐4月10日的火車來到華沙,是因為黨內有未盡的事宜,才改簽到4月12日過來。
而軍方做的事情遠不止此,在上周費利克斯·孔舉辦的左翼俱樂部晚宴上,士兵幾乎是公然衝進俱樂部抓人,影響極其惡劣。在內務大臣和華沙市長的交涉下,參與此次行動的軍隊才同意放人。
和盧森堡女士遭遇的事件不同的是,這次他們提供了一份解釋,聲稱是接到了有關舉報才開展的行動,並聲稱有人舉報這個俱樂部裡通外國,陰謀顛覆現有的聯邦政府,是內閣和華沙警察廳失職他們才不得不行動的。
以上的情況至少說明了兩件事情,一是軍方似乎在無視聯邦的法律和政府的尊嚴。事實上,我曾因此事召見過國防大臣阿波卡利斯元帥,後者僅以“不知道”來回答這次質詢,並數次要求內閣通過嚴格管制輿論的提案。好在畢蘇斯基將軍代表的總參謀部及時涉入,在軍隊內部積極處理了這幾件事,並給了我一份完整的事件報告。不過令人擔憂的是,雖然這系列事件目前以華沙的軍區司令承擔責任為結果暫告一段落,但報告中主要提到的是阿波卡利斯元帥在本次事件中的影響,請殿下細察。報告複件已附在信後一並寄出。
二是,除了格茲外,軍方,或者說國防部很有可能有一套自己的情報體系,但格茲目前沒有這方面的任何情報。我已經責令格茲迅速收集有關這個情報體系的消息。
很明顯,也很可怕,兩位殿下,我認為國防部現在已經不再可信,我請求兩位殿下以王室的名義展開對國防部的調查,最好能勸說陛下親自頒布敕令。
同時,我請求暫時凍結畢蘇斯基調任立陶宛軍區司令的命令,讓他留在總參謀部製衡國防部,以防阿波卡利斯元帥未來可能存在的其他動作。
敬祝安好
伊格納西·揚·帕德雷夫斯基
德雷克看完信,左手已經將信封揉成一團,手上青筋暴起。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去看信件附來的報告。
總參謀部的報告一如既往地簡潔明了。全文字數不多,但卻清楚的記錄了本次事件始末阿波卡利斯元帥對華沙內軍隊的多個極具目的性的調令——明確表達出了本次打擊華沙內各黨派言論的行為是以阿波卡利斯元帥為首的國防部全體刻意推動的觀點。
反了!反了!德雷克猛地把揉成紙團的信封扔出去,一拳砸在桌子上,把身後的立陶宛大臣嚇了一跳。
德雷克再次深呼吸了幾次,然後招了招手“來人,找個新信封,把這兩封信裝進去,送到王儲殿下手裡,”隨後一個仆人走上來接過他手裡的信,“她到華沙後六個小時之內必須看到這封信,否則你們好自為之。”
仆人退了下去,德雷克轉頭走進了電報室。
“給祝聖宮發報,電文如下:王儲殿下考察立陶宛後,認為司令人選需再斟酌,建議畢蘇斯基將軍調往立陶宛的命令取消,”等電報員打完了第一條,德雷克繼續說,“然後,再發一條,根據最近華沙軍隊變動,王儲殿下建議任命亞歷山大殿下為新任華沙軍區司令。”
“可是殿下,王儲殿下不是……”電報員見克裡斯汀不在,想再確認一遍。
“囉嗦什麽,趕快發報,”德雷克吼了一嗓子,電報員立馬乖乖發報了,“她在車站和我說的。”
說完,德雷克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立陶宛大臣府,準備坐火車前往他這次巡查的下一站——比亞裡斯托克省。
在原定的計劃中,第二站應該是維爾諾省,但是接到帕德雷夫斯基的信後,德雷克不得不臨時更改計劃,前往和華沙省相鄰的比亞裡斯托克省,如果阿波卡利斯真的在華沙鬧翻了天,自己也能快速調動駐扎在該省的軍隊去控制局面。
阿波卡利斯元帥的跋扈已經不是秘密了,在尚未獨立的時候,他就以軍隊的二把手自居,甚至一度越過約瑟夫指揮軍隊。由於他和約瑟夫的關系極好,約瑟夫幾乎也從不計較。
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聯邦已經是一個國家了,一個有政府、有法律、有制度的國家了,不可能再由著阿波卡利斯的性子亂來。不論阿波卡利斯有多討厭自由派,只要政府同意讓他們說話,他們就能說話,甚至不能不說話。
阿波卡利斯現在的行為不僅是在挑戰聯邦政府的權威,更是在破壞德雷克一直試圖建立的平衡,這是德雷克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的。
是不是應該先給帕德雷夫斯基發個電報,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呢?火車上,德雷克看著窗外,腦子裡還想著剛剛信件上的事情。
不,不行,帕德雷夫斯基如果接到了自己的明確指示,很可能就會立刻去做,萬一有問題,就幾乎無法挽回了。而且,軍方的動作格茲不可能察覺不到,是故意的, 還是在關注更重要的事情?
例如馬上就要在德國舉行的德波會談,威廉二世提議在這次會議上洽談有關兩國邊境的事宜,實際上就是談但澤和東普魯士的問題。
德國人可以說展現了最大的善意,他們甚至許諾如果這次談判能成功,他們將勸說奧匈帝國在領土問題上讓步——反正奧匈帝國也管不好那些地。
可是外交部不這麽想,不知道他們哪根筋抽了,非要在和德國談判之前知會英國和法國。其實如果是秘密知會,德國也不會說什麽,畢竟波蘭認英法當爹的事全歐洲都知道,兒子辦事前請示父親也是人之常情,但德莫夫斯基非要興師動眾地去英國當面拜見英國首相,這就讓德國人十分不滿了。
德雷克不讚同和德國人交好,他認為德國人居心叵測,很有可能在未來對波蘭下手。但既然政府做出了決定,在德國和俄國之間選擇了德國,這條路就必須走到黑。如果現在變現出搖擺,只會給當前的國家局勢帶來更加不利的影響。比如德國和俄國站在了一邊,聯起手來瓜分波蘭——不過目前形勢還不至於如此惡劣。
眼下,還是應該把格茲的負責人叫過來問一問,不知道卡蓮走不走得開,即便卡蓮不過來,也要找個負責人過來和自己匯報一下情況,讓自己有足夠的情報來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麽走。
“殿下,前面就是比亞裡斯托克軍區指揮部了。”一名仆人走了進來。
“我知道了,告訴他們,我只是來傳達命令的,傳達完就走了,”德雷克看了看表,隨後站了起來,“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