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座屹立數百年的古城,在短短半年之內,換了三任皇帝,四位掌權者,但生活在城裡的近百萬普通大眾並沒有察覺到什麽變化,只是多了些茶余飯後的談資,對即將到來的大災難更是渾然不覺。
“包子,包子!剛出籠的包子!香噴噴的包子!”
中東門進門北側的一條小巷子裡,包子鋪老板走到巷口,對著過往的行人大聲吆喝著。
包子的香味從巷子裡飄出來,吸引了衣衫襤褸的一對男女,男的正是周倉,女的便是蔡琰。
蔡琰揉揉肚子,像個饞嘴的孩子望向周倉。
周倉從懷裡摸出幾枚五銖錢,摸摸蔡琰的頭,對老板說:“買兩個包子。”
老板接過五銖錢,在手裡顛顛,笑道:“這些錢啊!只夠買一個包子的。”
這都城裡的物價也太高了,周倉暗暗後悔,早知道剛才在城外的小鎮上就多買兩個饅頭了:“一個就一個,快點!”
“好嘞!”老板衝巷子裡高聲唱道:“肉包子一個!”
“來啦!”
一個婦人拿了包子出來,蔡琰接過,一口咬了下去,燙的張著嘴直哈氣。
周倉看見,拉著蔡琰往前走,邊走邊笑道:“哈哈,慢點吃,小心燙著。”
蔡琰吃了幾口,把剩下半個包子遞到周倉面前。
“你吃啊!我不餓。”
蔡琰把嘴一撅:“一人一半。”抓起周倉的手,把包子塞在了周倉手裡。
周倉不接,笑道:“你還長身體呢!得多吃點,我吃飽了就行。”
“好吃,你嘗嘗!”蔡琰不依,把半個包子塞在周倉手裡,急忙抽回手。周倉又往蔡琰手裡塞,結果兩個人都沒接著,半個包子掉在了地上,裡面的肥肉也摔了出來。
“都怪你!”蔡琰蹲在地上,把包子皮和肉餡都拾了起來,放在嘴邊噗噗地吹灰。
周倉自責地說:“怪我,怪我!”
“我吹乾淨了,你快吃吧!”蔡琰說著,又把包子塞進周倉手裡。
周倉手裡拿著包子,覺得這半個包子很燙,燙的人想哭。
周倉沉默地把包子吞進肚子裡,淚眼婆娑,街道上的行人也都變得模糊了。
“算命,算命嘍!鐵口直斷,不準不要錢!”
“姑娘,要不要算姻緣呐?”算命老頭攔在蔡琰面前,殷勤地問。
周倉不耐煩地說:“去去!算什麽算!”待看清眼前的人,周倉直接驚了:“是你?”
算命老頭微微一笑:“小兄弟,咱們又見面了。”
周倉忽然面露喜色,把手一伸:“卦金還我,你算的一點都不準。”
“哦?哪裡不準了?”
蔡琰也好奇了,在旁問周倉:“你算的什麽?”
周倉解釋說:“四年前,他算的我有三段姻緣,但現在一段都沒有。”
蔡琰心中暗想:他現在只有我一個,哪有三段姻緣?果然是算錯了。但蔡琰是打死都不會把這話說出來的,站在那裡只是笑。
算命先生搖搖頭說:“卦金是不能還的,老夫沒有算錯。”
“死鴨子嘴硬!還說沒算錯。”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呵呵,這話還真被你說中了。”
周倉疑惑地問:“什麽話?”
“呵呵,不說這個了。”算命先生打量著周倉,笑問:“你現在怎麽這般落魄?”
被人當面說落魄,周倉真要惱羞成怒了,當場就要說一句:“莫欺少年窮。”
誰知算命先生接著說:“反正我要銀子也沒用,不如都借給你吧!”說著,從布袋裡抓出兩錠整銀和一把碎銀,遞給周倉。
周倉一臉懵逼,哪有這樣的?當場送銀子!周倉看了看周圍,一切如常,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周倉想到了一種可能,猛地看向了蔡琰。
蔡琰正看著銀子兩眼放光,伸出雙手接過,開心地說:“多謝老先生。”
算命先生寵溺地看著蔡琰,笑道:“以後你要多勸勸他,少添殺戮,以天下蒼生為重!呵呵。”
蔡琰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正拿一錠銀子用牙咬,驗證真假。
周倉聽了,更篤定這人認識蔡琰。
“天下已亂,天命已變,實在是看不透啊!老夫時日不多,在這等你,就是想給你交待兩句。”算命先生說著話,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加重了幾分。
“交待什麽?”
“天命不可違!切勿助紂為虐,當以蒼生為重。”算命先生把話說完,一瞬間蒼老了,捂著嘴咳嗽了起來。
周倉感到困惑,反問道:“你跟一個乞丐說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覺得過分嗎?這話你該對董卓曹操等人說才對吧?”
算命先生眼中一亮,指著周倉說:“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周倉心中一驚,他是什麽意思?
算命先生說完,連聲咳嗽了起來。咳嗽聲一聲重似一聲,似乎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你沒事吧?老先生。”周倉扶住彎著腰的算命先生,給他拍後背。
“咳咳咳~記住我的話,益州分野有天子氣,要以蒼生為重啊!咳咳~”
“老爺,老爺!”幾名仆人聽到算命先生的咳嗽聲,趕到跟前,把周倉和蔡琰隔在了外面。
一個中年人對著仆人發怒:“叫你們好好看著老爺,怎麽又讓他跑出來了?快,抬回去。”
周倉感覺這個世界有點夢幻,這老頭什麽情況?莫非是精神錯亂?老年癡呆?
這麽大的動靜吸引了不少人圍觀。有人指指點點地說:“這不是侍中董扶嗎?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天天要給人算命,自己都老成啥樣了!”
圍觀的人追著老董扶看熱鬧去了,留下周倉和蔡琰兩人呆在原地。
“他是董扶?”蔡琰迷惑地問。
“你認得他?”
蔡琰搖搖頭:“不認得。不過他的名氣可大著呢!曾受大將軍何進舉薦,出任侍中,很受先帝器重。”
侍中?不就是現在蔡邕擔任的官職嗎?
真真假假,周倉也弄不清董扶說的是真是假,話裡又是什麽意思。
蔡琰拉著周倉,喜滋滋地說:“咱們有錢了,吃肉去。”
蔡琰受到周倉的感染,已經從乖乖女變成了壞女孩。
兩人到酒館裡飽餐一頓,又在客棧住了一天,置辦馬車衣裳等物。
次日,兩人衣著光鮮地架著馬車,往蔡邕的府邸去了。
守門人不認得周倉,上前詢問道:“來者何人?”
蔡琰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府門前的總管,高興地問:“福伯,我爹呢?”
福伯看到蔡琰,驚得叫了起來,邊跑下來邊叫:“大小姐回來了!快去告訴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走,見我爹爹去。”蔡琰招呼著周倉,提起裙角向府裡奔去。
走到門口,看到蔡府裡湧出一群人來,圍著蔡琰噓寒問暖,周倉不敢往前走了,邁過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
“我得去趕馬車!”周倉對自己說,轉身向停在原地的馬車去了。
蔡琰劫後余生,撲在蔡邕懷裡,哭的昏天暗地,惹的蔡邕也老淚縱橫。
眾人紛紛勸慰,蔡琰才止住哭聲。
抬眼環視,周圍全是親人,獨獨沒有周倉,蔡琰站起來問:“周倉呢?”
眾人面面相覷,哪有什麽周倉?
蔡邕好奇地問:“哪個周倉?”
“就是周倉啊!”蔡琰說著,向府門外跑去,見府門前空空如也,哪有人在?
“福伯,剛才的馬車呢?”蔡琰問管家福伯。
福伯也是滿臉疑惑:“馬車,馬車。剛才還在這呢!一轉眼怎麽就不見了?”
“他走了,嗚嗚嗚~”蔡琰傷心地哭了起來。
家中女眷忙扶住蔡琰,出言勸慰。
蔡邕將福伯叫到一旁,詢問說:“送小姐回來的是什麽人?”
“一個駕車的馬夫。 uukanshu應該是送完小姐,就回去了。”
蔡邕總覺得有些不對,一時又想不出來,歎道:“好歹也該留人吃頓飯再走。唉!”
過後,蔡邕又問蔡琰怎麽回來的。
蔡琰便將路上遇到山賊劫道,被周倉所救,並一路護送回洛陽的事說了。
想著蔡琰身為寡婦,卻被一個男子送回來,傳出去難免惹些流言蜚語,周倉的悄悄離開,反倒是一件好事。蔡邕歎息道:“真義士也!以後若是見到他,我得好好謝謝他。”
蔡琰將滿腔愁緒都藏在心裡,只能跟著點頭。想著周倉此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又想,他不辭而別,是去黑山找楊鳳去了?還是去汝南找那個孟玉樓去了?
蔡家眾人見蔡琰悶悶不樂,隻當她是死了丈夫,寡居在家,因此憂愁。
家人勸慰之余,又動起了心思,想給蔡琰另尋一門親事。
牛氏把想法對蔡邕說了,蔡邕思量一番,搖頭說:“雖說琰兒年少寡居,但仲道那孩子也不曾虧待琰兒。如今三年孝期未滿,不可再行婚嫁。”
牛氏卻說:“老爺怕是糊塗了。那衛仲道死了快兩年了,今年已是九月,過了年可不就是三年了?先打聽打聽哪裡有好人家,有個眉目,也讓琰兒心裡有個頭。不然她青春年少,心裡又空落落的。時間久了,怕是會落下病來。”
牛氏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但蔡邕卻是個認死理的,隻說:“那也得過了年再說,不差這三月倆月。”
牛氏乾生氣,也沒有辦法,只是暗暗打聽誰家有合適的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