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了閑錢後,谷德升開始盤算著要蓋房子。家裡的房子眼目前夠住,可孩子們一天天大了,他們將來結婚成家都得需要房子。丫頭不用管,她們將來都是別人家的人,結婚張羅房子也是別人家的事,但自家的兒子躲不過,娶媳婦之前必須得把房子準備好。現在家裡三股共有四個兒子,兩個大的都不出彩兒,就是有房子將來說媳婦都不好說,要是沒有房子那就更夠嗆了。尤其是自己的兒子,多多少少還有點毛病,如果沒有一套好房子勾著,將來說不上就得打跑腿子。他想趁著現在家裡有點錢先把房子預備好,說不上哪天碰到一個眼皮子淺的人家光看房子不看人,願意把閨女嫁給自己的兒子,那他立馬就得把兒子的婚事辦了。要是因為沒有房子而耽誤孩子的終身大事,那他就得後悔一輩子。但自家的院子有點窄巴,再蓋房子沒地方,他的想法是最好能在左近買一套現成的。
說來也是湊巧,谷家東院老何家要搬到上河灣去住,他家的三間草房要處理。老何家是個外來戶,幾年前搬到這裡買下這個房子,在老李家當夥計。今年在上河灣老家找到了新東家,在那裡買了房子要搬回去住。谷德升相中了老何家的房子,兩家院挨院,把中間的院牆打開就變成了一個院子,三間房子不多不少,又是獨門獨戶,兒子將來住起來也方便,外人看起來還是一家人。
農村的規矩是鄰居間買賣房子得找個中間人,要不然兩家熟頭巴腦的當面不好談價錢。谷德升聽到何家賣房子的信兒後,就去托老李家給說和說和,居中給談談價錢。谷、李兩家是老鄉,當年一起從山東老家過來,這些年來一直相處不錯。受到谷家相托,李家自然是盡心盡力,談下來一個他們認為很低的價錢。
但是谷德升不滿意,認為價錢還可以再低一點。他沒有直接去還價,而是先在村子裡放出風來說要買老何家的房子。農村的另一個規矩是買房子得先可著鄰居,鄰居說要買別人就不能再抻頭,如果有人不信邪非要買的話,那以後兩家的關系就沒法處了。谷德升前腳放風,後腳就到老何家去壓價,老何家是個強種,房子說什麽也不賣,最後要搬走時賣給一個不知情的新來戶。
老何家搬家那天起了個大早,他在上河灣那邊找人算好了安鍋的時辰,說是新家必須在上午把鍋安好拾掇利索,這樣以後的日子才能煙火旺盛。昨天晚上老家那邊來幫搬家的兩掛大馬車就來了,所以一大早就起來裝車。東院鬧哄哄裝完車要出發,西院的谷德才挑著豆腐擔要出去賣豆腐,卻怎麽也找不到收黃豆的盤秤,問大哥,谷德升不知怎麽一下子就記得盤秤借給了老何家。
谷德升告訴老兄弟等著,他要到東院去要秤。谷德才說:“東院正搬家,忙乎乎的哪有時間找秤,我拿一個二大碗收黃豆,大約模差不多就行,差一不二的沒人在乎。”谷德升說:“那哪能行,咱們家做買賣得一是一二是二,不佔別人便宜也不能走白錢,再說了他們搬走了我管誰要去。”谷德才沒有聽大哥的,他到廚房拿一個二大碗挑著豆腐擔走了,而谷德升則到東院去要盤秤。
搬家的大車已經出了院,何家兩口子正在車上和早起的鄰居話別。谷德升瞅準了第一掛大車上裝箱籠家當,第二掛大車上裝鍋碗瓢盆和家口,他放過第一輛大車,緊走幾步抓住第二輛車的裡套馬籠頭,說:“老何,有個事你忘了,你借我們家的盤秤還沒還呢。”老何愣了,想了想說:“你家的盤秤我確實借過,可早就還了,剛才往車上裝東西的時候我挨樣都看了,沒有盤秤,再說借秤是挺長時間以前的事了,這段時間你家能不用秤麽?要是沒還你還不早就朝我要了!”聽老何這麽一說,谷德升想想也是這麽回事,這幾天老疙瘩賣豆腐哪天都得用秤,應該不是老何家借的。可自己話已經說出口,手還拽著人家的馬籠頭,不能就這麽訕不搭地蔫退。於是他沒松手,也沒多話,只是嘴裡重複叨咕著:“沒還!”
何家兩口子扒扒扠扠跳下車,老何媳婦說:“大哥,秤確實還了,我去還的,給了你家大嫂,不信你回去問問你家大嫂。”谷德升不動地方,也不撒手,嘴裡仍舊說著:“沒還!”何家媳婦跑到谷家門口喊出谷德升媳婦谷楊氏,連聲說著:“大嫂大嫂,你快告訴大哥,秤我還了!”谷楊氏對谷德升說:“當家的,人家還了,快放人家走吧。”谷德升側頭罵了一句:“去一邊去,老娘們家家的,你知道什麽?還沒還我還不知道!”
老何急眼了,衝著谷德升大喊:“谷老大,你這是幹什麽?一杆破秤你至於麽!我把車卸下來給你看。”說完讓孩子們下了車,把車上的東西一樣樣往下搬,直到都卸完了也沒見到秤的影子。谷德升說:“在那掛車上呢。”
何家媳婦見谷德升還沒有撒手的意思,急得哭起來:“搬家是有時辰的,我們都找人算好了安鍋時辰,這時辰肯定誤了,你讓我們怎麽辦才好?大哥你讓我們走吧,我們保證買一杆新秤給你送來!”
旁邊的屯鄰說話了:“谷當家的,你讓他們走吧,我擔保,他們不給你送來我包你一杆新秤。”谷德升聽了這話才撒開手,何家和圍觀的屯鄰們手忙腳亂把車重新裝上,老何向屯鄰們拱拱手上了馬車一溜煙跑了。
過了幾天何家真的買了一杆新秤送來了,但沒直接給谷家,而是讓擔保的屯鄰轉交的。其實谷德才已經在豆腐包底下找到了盤秤,谷德升壓著他沒讓他往出說。
惡心了老何家,買房子的事總算出了一口氣。實際上谷德升也不是差那兩個錢,他往下壓價是正常的,人們常說買賣都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何家要是嫌他還的價低還可以再講,一樁買賣都是你來我往談價錢,哪有一口價的買賣。可老何家沒有還價就悄沒聲地把房子賣給了別人,這讓他的臉往哪擱?村裡人都得說谷德升的人性不怎地,幾年的鄰居白處了,房子寧可賣給別人也不賣給他,這讓他太丟人了。
谷德升的心情沒好幾天,一件更大的禍事從天而降:家裡失火了。
火勢是半夜時分從正房西北角著起來的。谷家的房子都是草房,有一座正房兩座廂房,谷八奶奶領著大丫和二丫住在正房靠西的屋子裡,谷德才領著老婆孩子住在正房靠東的屋子裡,谷德有領著老婆孩子住在西廂房,谷德升領著老婆孩子住在東廂房。谷八奶奶覺輕,一晚上得醒幾次,半夜醒來恰好看見窗戶紙外紅光一閃閃的,忙推醒挨著她睡的大孫女,讓她去看看院子裡是怎麽回事。大丫披衣出去一看是房子著火了,尖聲大叫:“不好了!失火了!失火了!”她這一喊驚動了全家人,一家人都起來慌慌張張往院子裡跑,有的穿上衣服,有的抱著衣服,幾個小孩披著被就跑出來。西廂房谷劉氏生的第二個兒子還不到兩個月,她把孩子用小被一裹抱著跑到院子裡,借著火光一看孩子抱倒了,可這孩子居然睡著沒醒。
谷德升很冷靜,他見火是從正房的西北角上著起來的,剛燒到房脊,只是苫房草燒著了,下面的房箔檁子還沒燒到。他招呼兩個兄弟進屋搶東西,特別是老太太屋裡的東西。這哥仨幾乎把北屋裡的東西全都搬出來了,就連老太太和老疙瘩屋裡的大木櫃都撈了出來。搬出東西後,全家的大人都拿著掃帚二齒鉤子守著著火的房子,撲打迸出的火星,防止火勢蔓延到東西廂房。
也多虧今晚沒風,要不然整個谷家的院子都剩不下,東西兩院的鄰居家房子也夠嗆能保住。被火光驚醒的屯鄰拿著滅火工具來幫忙,有的還挑著水筲,大家吵吵著要去挑水。谷德升說來不及了,這黑燈瞎火地到泉溪去挑水也不得眼,房子燒成這樣,那點水也澆不滅,現在就看著別讓火燎成片就行。眾人一聽有道理,商量著男人在這守著,讓谷八奶奶領著女人孩子們到西院人家找地方歇著。
谷家的男人和一些屯鄰圍著著火的房子,看著房子上呼呼竄起的火焰翻滾著映紅了大半個八大戶村,升騰起的白煙飄到半空,焦糊的煙味嗆人肺腑,眼瞅著昨天還能遮風避雨的房子轟然倒塌,房梁屋架落在燒紅的房框子裡七折八翹地吐著火苗,火苗由大變小,最後熄滅,成為一堆冒著煙氣的焦黑木炭。
天亮了,谷八奶奶領著女人和孩子們回到自家院子,看到規規整整的北屋變成了磚紅色的殘垣斷壁,院子裡狼藉一片,三個兒子灰頭土臉地站著。尤其是老二谷德有,滿頭滿臉的黑灰,眼珠轉動才能看出眼黑眼白,眉毛胡子烤焦了貼在臉上,就像抹在臉上的幾坨黃泥,說話露出的牙齒顯得格外白,穿在身上的衣服條條縷縷掛著,上面還沾滿了泥土,變成了真正的小鬼樣。谷八奶奶不禁一陣心酸,不等她掉眼淚,三個媳婦坐在地上嗚嗚哭起來。谷八奶奶順手抄起一根棍子,用棍子扒拉扒拉兒媳婦:“哭什麽哭,快站起來,房子沒了再蓋,只要有人就能過日子!”
好在東西廂房沒事,全家人不用去住露天地,谷八奶奶領著兩個孫女住進東廂房,谷德才一家擠進西廂房。谷德升和兩個弟弟籌劃著開春能動水土後再把北屋蓋起來。
失火過後人們紛紛議論起火的原因。火是從外面著起來的,原因只能有兩種,一種是行人不注意把沒掐死的煙頭扔到房上慢慢引燃了苫房草,另一種就是有人故意放火。可這房子的西北角不靠邊不靠道的,第一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剩下的另一種原因就板上釘釘了。是誰放的火?谷德升鐵青著臉不吱聲,其實他心裡早就猜到了一個人:老何!這火肯定是老何放的,不會有第二個人。村子裡的人也猜測是老何放的火,大家都聽說了老何家搬家谷德升攔車的事,猜想老何是為了報復回來放的火。可是這事沒有真憑實據不能瞎說,人們只能在私下裡議論,都說老何這個人下手太狠,大半夜的放火燒住人的房子,這是想要老谷家全家人的命,做得太過分了。同時也議論谷德升做人不厚道,一是信不著人,買房子既然托老李家去講價,人家講下來了他又反桄子,沒有這麽辦事的。二是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就不要找後帳惡心人,動小心眼兒成心耽誤人家安鍋時辰也太損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不差一點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做人還是要厚道一些。
這些話傳到谷德升耳朵裡,他聽了又憋氣又窩火,心想家裡攤上這麽大的事沒人同情,反倒說自己的不是。家裡的一半房子燒沒了,自己的名聲還臭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是在乎臉面的人,每天走在下溝的村道上都感覺背後有人指著脊梁骨說他,時間一長都不想出屋了。可他是一家之主,這樣下去也不行,他想來想去想到了搬家。他把兩個弟弟叫到東廂房,說:“爹在的時候受谷二爺的氣說過下溝的人不怎麽樣,想要搬家,現在谷二爺死了,下溝的人還是不怎麽樣。爹雖然死了,但他老人家的心願不能就這麽算了,咱們得替他完成這個心願。我想咱們正好趁著這次失火,把這個院子賣了,搬到別處去住,也不用再費事蓋房子了。老二你到鄰近的地方搭咯搭咯,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如果有咱們現在就搬走,這個時節也好跟人家老關家說退租的事,不能耽誤人家往出租地,咱們也好找新東家。”全家人自從失火後都住夠了這個地方,聽當家人這麽說當然沒有意見,只有谷德才問了一句:“咱們搬家那豆腐坊怎麽辦?”谷德升回答:“到時候再說。”
搬家的想法定下來後谷德有到附近踅摸合適的房子。一天他回來跟大哥說上溝的劉家要搬到壽泉那邊去住,他家的房子可能要賣,自己是不是可以去搭咯買他家的房子?谷德升問劉家在上溝住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搬走?谷德有解釋說劉家自從在東山腳下買了關家的地後,近幾年又在邊邊旯旯開荒出不少地,還在壽泉附近蓋了幾幢草房,他家想搬到離地更近的房子去住。谷德升聽到這個消息心想這是個不錯的茬口,谷家和劉家都是山東逃荒過來的,兩家的關系一直處得不錯,買他們家的房子肯定能便宜。雖說上溝和下溝都屬於八大戶村,但中間隔著蝠山和福泉,估計自己的名聲傳不到那裡去,自己可以在那裡挺著腰板生活,於是他打發弟弟到劉家去買房子。谷德有來到劉家提起買房子的話頭,劉家當家人劉正本為難地說:“你來晚了一步,剛才陸佩梁哥仨也來我家買房子,我已經答應他們了。”谷德有問:“陸家哥仨不是住在他們三叔家前院嗎?他們怎麽好模樣地買房子?”劉正本說:“是呀,他們是住在陸三老爺家前院,而且還是白住。這不那年陸老大和陸五酋子讓人打死了,陸家哥仨說他們三叔不抻頭替他們兄弟報仇,陸三老爺說三個侄子遇事先去找外人而不找他,沒把他這個當叔叔的放在眼裡,爺幾個的關系弄得很僵,最後僵到碰面都不說話了。哥三個覺著住在三叔家前院別扭,早就想搬走,他們知道我要搬家的信兒後,馬上就來找我要買房子。本來我不想賣這房子,我家也不等著錢用,留著房子在這放著唄,萬一哪天分家了還能用得著。可他們哥仨說了他們家的情況,說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弄得我不好意思說不賣。又一想他們住在陸三老爺的前院,可能陸三老爺也覺著不得勁,心裡盼著他們快搬走,所以我就決定把這房子賣給他們了。”谷德有說:“房子既然已經賣了,那我就白來一趟。按道理說你也應該把房子賣給陸家哥仨,你們都在上溝住著,又都給陸三老爺家種地,買房子應該先可著人家。”劉正本說:“你提到給陸三老爺家種地,我告訴你一個事:陸三老爺家的地我不種了。我和陸三老爺說了,搬到壽泉那邊離地太迢( diào)遠,來回跑太費事,自家的地也夠種,他家的地我就不種了,陸三老爺答應了。陸家哥仨也不種他們三叔家的地了,他們非得到我們家去當夥計。你們家想不想給陸三老爺家種地?陸三老爺人不錯,對種地戶不刻薄,我是種不過來了才不種他家地的,還真有點舍不得。如果你家想種的話我去給你們搭咯搭咯,說不上還能住他家前院,你家多少花一點租金唄。”谷德有說:“聽你這麽一說我覺著可以,但這事我得回去問問我大哥。”劉正本說:“那對,你大哥是當家人嘛。不過這個事你們得早點定,我們兩家不種陸三老爺家的地了,他家肯定還得招種地戶,想給他家種地的人有的是,你們要是不抓緊的話讓別人搶了先,那好機會就錯過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谷德有連忙回家告訴大哥這個消息,谷德升一聽說是能給陸三老爺家種地,立馬就同意了,讓谷德有馬上去托劉正本到陸三老爺家問問。
劉正本來到陸三老爺家把谷家的想法說給陸三老爺聽,陸三老爺說:“媽了個巴子怎麽還繞這麽大個彎,你讓谷小鬼來跟我說!”谷德有來到陸三老爺家,陸三老爺先把他損了一通:“媽了個巴子你是不認識我呀還是沒看得起我呀?怎麽這點事兒你還用別人來傳話!”谷德有連忙點頭哈腰賠不是:“三老爺你別誤會,我沒直接和你說是怕你不好意思要價。”陸三老爺說:“這有什麽好要價的?別人種地給我多少地租你們就給我多少唄,怎麽你們還想壓地租啊?”谷德有忙說:“沒有沒有!你們家地租本來就比別人家低,我們怎麽還能往下壓!我們這不是還想住你們家房子嗎。”陸三老爺說:“想住就住唄,我們家就這麽幾口人,我還不長年在這住,一個後院足夠我們住的了。前院我那幾個侄子要搬走,空著也是空著,我還巴不得你們過來住呢, 你們家人多,能給我這院子長點人氣。”谷德有問:“那房租怎麽算?”陸三老爺哈哈笑著說:“媽了個巴子你想的是這個事啊!什麽房租不房租的,我沒要我侄子房租,能要你們房租嗎?我讓你們白住,你們就把地給我好好種著就行!”
陸三老爺說的是實情,他家院子確實缺少人氣。家裡總共有四口人在這住,就他和小老婆領著老兒子兩口子,小老婆還總不出屋。要是前院的三個侄子再搬走,那整個大院就剩下他們四口人,連個看門掃院子的人都沒有,真是沒有多少人氣。這還是他在這邊住,要是他去了黑龍江拜泉那邊,院子裡就剩下老兒子兩口子,那就更沒有人氣了。陸三老爺每年種完莊稼就領著小老婆到黑龍江那邊去避暑,他大老婆和大兒子陸佩宗一家和老姑娘在拜泉那邊等著他,他要在那裡待一個夏天,等到天上凍時再帶著幾掛大馬車拉著蘆葦回到八大戶村來貓冬。蘆葦是苫房子的好材料,所以陸家大院裡的房子都是蘆葦苫的。苫房子用不了那麽多蘆葦,陸三老爺就讓種地戶編葦席,年年拉回場院的莊稼都用葦席苫上。他家院裡能苫的東西也都用葦席苫上,所以整個院子看起來金晃晃的。
谷家和陸三老爺說好了租地的事,就到關家去退租,這個事也是谷德有去辦的。關雙泉考慮到谷家這麽多年順順當給他家種地,兩家沒鬧過什麽別扭,當年谷德升和谷德才又出力幫他家打跑過胡子,另外現在的地也不愁往出租,所以沒打锛兒就解除了契約。
谷家處理完那個殘破院子,就搬進了上溝的陸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