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陽透露近來朝廷和官場的幾件大事:“聖上問太尉楊賜以黃巾事,太尉對答太過切直,聖上不悅。夏,四月,朝廷以黃巾賊事免去楊賜太尉,以太仆司隸弘農人鄧盛為太尉。
有一天聖上閱覽以前的奏章,看到幾年前楊賜和劉陶所上張角奏,於是封楊賜為臨晉侯,食邑一千五百戶;封劉陶為中陵鄉侯。
當初,楊賜與劉寬、張濟一道為聖上講學,都提出過治理太平道,彼認為不應自己一人受封,故上書請求分出食邑給劉寬、張濟。
聖上於是封劉寬逯鄉侯,食邑六百戶,從永樂少府轉任光祿勳;封張濟關內侯。
不久後,楊賜又擔任尚書令,數日後出任廷尉,楊賜以己非世代法家世家,堅辭。聖上命其以特進身份回楊府。
四月,司空豫州汝南郡人張濟,因病免職。朝廷以執金吾袁逢為司空。
袁逢突生重病回家養病,朝廷又以大司農張溫為司空。曹嵩(曹操父)出任大司農。
不久,張濟病逝了。張濟曾為帝師,追贈為車騎將軍,封張濟子張根為蔡陽鄉侯。
豫州刺史並州太原人王允破豫州黃巾,從繳獲的黃巾書信中搜到宦官中常侍張讓的賓客與黃巾所通交之信件。王允上呈聖上。聖上僅責怒張讓。
張讓懷恨在心,找茬中傷王允,抓捕下獄,又恰遇朝廷大赦放出,還為豫州刺史;旬日間,複以其它罪被捕,檻車送入廷尉。
大將軍何進與楊賜、司徒袁隗共上疏請之,王允得減死論。”
韓遂道:“幾年前,楊賜與劉陶所上張角奏未引起聖上重視,宦官或傳給張角,張角勢必警覺,加快反叛的籌備。
如果沒有這個奏章,張角的叛亂或許發生在下年或後年。以張角三十多萬黃巾卒對抗大漢了無勝算也。”王惠陽和馬艾讚同。
喝著酒,王惠陽哭了,一邊哭一邊道:“吾家在兗州東平國,離黃巾寇亂的東郡東阿縣很近,尚不知家中安否?”
韓遂和馬艾只能安慰之,好在兗州黃巾似已平定。
馬艾道:“由於司隸三輔的漢軍已全部抽調入皇甫嵩軍。聽說涼州金城、漢陽、隴西、安定、武都漢軍主力已開拔,去平定益州五鬥米道叛亂。
護羌校尉伶征在吾管轄的令居縣的大本營隻留下一百漢軍,又把北宮伯玉的湟中義從胡三千騎從臨羌縣調到令居縣駐守。
伶征生病,金城西部都尉楊瓚代伶征率金城漢軍主力入益州。
近來伶征接到朝廷調兵符要調湟中義從胡去冀州平叛黃巾,耳聞北宮伯玉抗命,和伶征爭吵起來,主要是朝廷一錢不給,讓湟中義從胡自費出征,朝廷隻答應日後補償。”
韓遂道:“這個時候,涼州千萬別出事。”
這天韓遂回允吾韓宅府家中,家丁來報,一個姓胡的婦人牽著一男娃,懷中抱著一個繈褓來找主公。韓遂想不起來在哪裡認識姓胡的婦人,喊來張薑子,一同在客廳見面。
只見一位約二十三歲的婦人上前向韓遂夫妻二人施禮,遞上一個名刺。韓遂接過一看是自家散發給外人的名刺,忙問怎麽回事。
婦人道:“吾夫君乃司隸河東郡解縣的關羽,字雲長。夫君在大陽武門與韓大人比武交過手,韓大人又在大陽武門外曾遇到吾夫君。
吾夫君去年因解縣惡霸打死父親而出手殺掉惡霸全家後,帶吾和子關平逃出解縣,流浪到幽州涿郡涿縣,以賣豆腐等小生意為生。
本年黃巾起事,涿縣官府招募義兵,吾夫君和涿縣劉備、張飛二人結友一同參加義軍。黃巾進逼涿縣,幽州黃巾也起事,局勢危矣。
夫君給吾這個名刺令吾帶平兒來金城投奔韓大人,吾子平兒七歲了。吾偷偷回解縣,見城門仍掛有抓拿吾夫君的露布,故不敢回胡家。
吾懷身孕一路巔簸走到司隸弘農郡華陰縣,娃要出生了,吾舉目無親,盤纏也用盡了。
在街上多虧遇到一位索大人,帶吾到其妻張家,生下此娃,為謝恩人,起名關索。
索大人乃敦煌人,有事先回家鄉了,其妻張香一直派丫環照顧吾坐月子,吾為報恩,決定去敦煌索家做幾年仆活,也可躲避世亂。
直到一個月前,吾身體康復,娃也有數月大了,索夫人帶吾回敦煌。路過允吾,索夫人現住在允吾客棧,吾來看望韓大人。
聽索夫人說有一子索湛在金城郡任過允吾縣縣丞。”
韓遂和張薑子對視一下,笑了,世上有如此巧的事,自己見過的河東的關羽和涿郡的劉備混到一起了。
那婦人張香定是書法草聖張芝的姊姊,索湛之母,涼州三明張奐將軍的長女。
韓遂忽然想起了《折竹》一書中提到的一句:巧非巧,合非合,天星也。這句話的大意可參悟為上應天星者常遇巧合之事並不稀罕。
張薑子去庫裡取出一萬錢送給關夫人,又帶上一堆禮物隨關夫人一同去客棧拜訪索夫人張香。
張香見韓遂夫妻親自來訪,十分高興,談起子索湛在家信裡多次提到韓大人對己照顧有加。
韓遂向客棧店主借來筆墨寫封書信請索夫人帶回敦煌給索湛,信中提到己在大陽武門與關羽交手之事,請索湛對關平和稍後長大的關索教授涼州武藝。
次日,洗沐日,韓遂和張薑子中午在允吾酒樓宴請索夫人、關夫人及隨從,下午送到湟水岸邊,看著兩位夫人登船渡河去對岸北上回敦煌。
十月末,韓遂正式交接金城郡上計掾一職給淳於春,自己上任涼州從事,全稱涼州刺史部金城郡從事史。
當晚,太守陳懿在酒樓宴請韓遂,坐陪的有郡功曹史麴普、郡賊曹掾成方、郡門下督麴勝、郡主簿成公敬、郡主記掾閻鼎、涼州刺史部駐金城涼州督軍從事邊章。
眾人熱議黃巾,酒飲了不少。
明日韓遂要去涼州漢陽郡隴縣縣城的刺史部報到,本想一早出發,陳懿執意要送韓遂,明早有會,讓韓遂等到中午飯後再出發,韓遂隻得應允。
邊章和韓遂二人的職位相當於涼州刺史派駐金城郡的一武一文事務接口人,需要在刺史部治所漢陽郡隴縣和金城郡兩地交替各做一段日子。
各郡望族子弟或舉孝廉入朝廷為郎再外放為官,或在刺史部謀職,或在本郡縣謀職。想要走第三條路去其它郡謀職很難。
當晚,張薑子為韓遂收拾好行囊。
次日乃十一月一日,韓遂在韓宅府裡吃過中飯,帶著小廝韓佟乘馬車趕往太守府,坐在客廳等侯陳懿散會後來送行。
太陽剛過正午,街上傳來混亂不堪的雜吵聲。韓遂頓時緊張起來,猛地站起,衝到院子裡。難道又起大疫了?
只聽一名太守府守卒衝進來大喊大叫道:“府君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湟中義從胡叛亂了,圍住允吾城了。東門外似還有先零羌。”
韓遂一陣惡心湧上頭來,向地上連吐口液,仰天長歎道:“此生還是遇到最怕的事了!”
一摸身上沒帶兵器,命小廝韓佟去馬車裡取來寶劍,韓遂掛在腰間。
太守陳懿正在命令一些官吏分頭帶守卒持兵器登城牆,另一些官吏沿街呼喊各家各戶十二歲以上的男丁全部自帶兵器上城牆。
守城是涼州各城池常演練的,聽到喊聲,各家各戶男丁迅速登城,東西南北每面城牆各有二百人持弓、矛、斧等守護。
能走動的婦人、老人、孩童全部出來向城上搬運石頭。
四面守城官吏派守卒來報,北城外約有一千六百騎,湟中義從胡旗,首領北宮伯玉;
東門外約有八千八百騎,似有狄道義從胡旗和先零羌旗,首領王國和另一位羌人;
南門外約有一千六百騎,枹罕義從胡旗,首領宋建;
西城外約一千六百騎,湟中義從胡旗和枹罕義從胡旗,首領李文侯。
另外,允吾城的四角樓狼煙已起,但向武威、隴西,安定三個方向的城外第一個燧烽未見狼煙傳信,可能已被叛軍起事前佔領燧烽。
隻向漢陽方向的第一個燧烽起煙了,漢陽郡的漢軍應已知金城危情。
北城守卒來報,北城外湟中義從胡首領北宮伯玉在城下喊太守對話。
陳懿帶著麴普、成方、麴勝、成公敬、閻鼎、邊章、韓遂等登上北城城樓。
只見三千湟中義從胡騎兵整齊排成左、中、右三個方陣, 北宮伯玉頂盔摜甲,身掛披風,一手持矛槍,一手勒住戰馬,威風凜凜的樣子。
陳懿站在城樓上向城下大聲斥責道:“北宮伯玉,朝廷待汝不薄,為何突然叛逆?”
北宮伯玉冷笑道:“朝廷待吾不薄?爾等是真不知情還是裝做不知?朝廷任命的臨羌縣長宋閔、縣丞高頌、縣尉景京三人與強盜又有何不同?
吾義從胡再不抗爭,不出一年半載就會傾家蕩產,全部財產都填給那三廝都不夠。
非吾要反,吾能忍,部下不能忍也。部下已殺掉那三廝,吾特帶全軍來歸降太守謝罪,望太守寬恕。”
陳懿道:“湟中義從胡為大漢效力頗多,只要爾等回歸大營,吾將上奏朝廷赦免汝等罪過。”
北宮伯玉道:“請太守開城準許吾進城面議。”
陳懿道:“吾命守卒從城牆上墜繩而下,爾等攀繩入城。”
北宮伯玉惱羞成怒,下令攻城。
城上一番弓箭、砸石,打退了叛軍的四面圍攻。
當晚,城內官吏和庶民惶恐不安地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次日,守卒來報,圍城叛軍人數每面留下約一千五百騎,其余的向東開拔。
陳懿和麴普、成方、麴勝、成公敬、閻鼎、邊章、韓遂等判斷,叛軍全部是騎兵,攻城力不足,暫將允吾圍住,轉去攻下一個目標了。
因向漢陽郡傳出的燧烽起煙,叛軍主力很可能是趕在漢陽漢軍增援金城郡前奔襲漢陽郡治所冀縣縣城和涼州刺史部治所漢陽郡隴縣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