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問楊奉:“請問季叔令尊大名?”。
楊奉拱手答:“家父太尉楊伯起。”
袁術脫口道:“太尉楊震。”
賈詡、韓遂均一驚,連忙說:“失敬,原來是弘農楊氏楊太尉三公子。”
楊奉道:“實不敢當,汝南袁氏譽滿天下,誰人不知。”
楊奉叫來店小二增加三付餐具和幾盤菜,又上了三陶壇秦酒,七人同桌幾,坐定同飲。
韓遂微笑道:“太學修學《史記》知弘農楊氏前輩赤泉侯追擊項羽至烏江自刎,每讀那段驚心動魄之戰都激動不已。
家父數月前來洛陽貿易提到貴府楊統將軍任吾金城郡太守。”
楊奉頓生好感,不禁多看韓遂一眼,回道:“祖上之德,晚輩實在愧對。
統侄是吾長兄子,不久前已遷其它職,現任是楊淮,非吾弘農華陰楊氏族人。”
楊奉問袁術:“聽說袁公子令尊現任吾郡父母官弘農太守,公子可是放假去省親?”
袁術:“正是,家父今年上任的。”
賈詡問楊奉:“太學裡風傳貴府有祖傳黃衣仙人贈送的四個白玉環。”
楊奉年齡比袁術三人都大很多,酒喝的也開心,也不介意地苦笑道:“隻品行高潔,位居太尉、司徒、司空三公者,族長才會與佩帶一支。
家父、二兄已各擁一支白玉環,二兄子孫也是極有才華,獨吾僅為鹽官。”
賈詡道:“在下略通卜卦,今一聚,秦酒暢飲歡愉,可否給季叔前輩算一卦?”
楊奉欣然允之。
賈詡問過八字看過面象後掐指一算道:“季叔前輩運字如鹽為白字,當做到秩中二千石,終於秩比萬石也。”
楊奉猛地喝了一盅酒,大為興奮道:“不思三公秩萬石也,秩中二千石足以,如秩比萬石,哪怕隻做一天。”
袁術、韓遂、韓暹、胡才、李樂一聽賈詡此說,均紛紛懇求賈詡。
賈詡無耐,隻好乘興給每人算一卦:“公路卦象至少秩中二千石,終於萬石或更高;
文約及才樂二位兄均為秩中二千石,各居一方;
暹兄似有秩比萬石之貌相。列位均非比尋常。”
韓暹道:“文約,汝(你)也算一卦吧。”
賈詡道:“卦已無效也。”
袁術道:“文和(賈詡)多才,至少秩中二千石,今晚恰似秩二千石大員聚會,來來來,諸位盡興飲酒。”
眾人附和齊飲。
(注:“石”原用於度量糧食體積,與“斛(hú)”同,做俸祿時為官俸標準單位。“秩(zhì)”為根據功過確定的官員俸祿;“中”為中央官;“比”為“相當”。
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年薪俸祿為一萬石。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位比三公、秩萬石。
太常、光祿勳、衛尉、太仆、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司隸校尉部的三輔郡守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等,皆為中二千石。
中二千石之下尚有真二千石、二千石、比二千石。
郡太守和州牧為兩千石。州刺史為監察官,僅為六百石。
地方都尉、中郎將、光祿大夫、侍中、諸校尉比二千石。
比二千石之下依次為千石、比千石、六百石、四百石、比四百石、三百石、比三百石、二百石、百石。
萬戶以上為大縣,設縣令;萬戶以下為小縣,設縣長。
縣令秩六百石至千石不等,縣長為三百石至五百石不等。)
宴散眾人回房休息,韓遂見一旁獨飲的方士起身離去時掃了已一眼,桌上丟下一塊黃絹布。
韓遂走過去一把拿到手裡,見布上繪有地圖,似有山川水流、還有一個圓點標記,未細看,帶回宿房安歇。
次日,袁術讓隨行家丁小廝紀靈從馬背行囊裡取出一陶壇汝陽杜康酒贈送楊奉等四人,韓遂送金城皮箭袋,賈詡送武威葡萄乾。
楊奉送韓遂三人河東花椒各一布包。
念為同姓,韓遂還特地送了韓暹一把自家苑製的帶皮套的刻有“韓”字的短佩刀。
互留寫有地址的名刺(名片),三人告別楊奉等離開陝縣。
三人帶家丁當日抵達弘農郡郡府弘農縣城。
袁術帶著賈、韓兩兄弟進城,打發紀靈先回袁府通報。
一到袁府,袁家族人袁嗣帶一班健壯的家丁小廝列隊恭迎袁公子。
入府,袁術帶韓遂和賈詡拜見父親弘農太守袁逢。
袁術介紹道:“拜見父親大人,這兩位是吾太學同窗,同路回鄉。
這位武威賈公子賈詡,字文和,為前朝賈誼後裔。
這位韓公子韓文約,為金城望族,叔父為金城郡主簿,韓家也是西域貿易世家。”
袁逢問道:“新任武威太守賈秀玉是賈公子何人?”
賈詡答道:“在下曾祖父。”
袁逢放下手裡抱著的五歲小女兒,對彼道:“琇琇去後堂玩,為父要和汝兄長客人說話。”
見袁琇一蹦一跳地去了,袁逢對賈詡道“汝曾祖父老將出馬鎮守武威。文和四世同堂乃長壽之族。”
又和藹地問韓遂:“文約主要從事哪些西域貿易?”
韓遂答道:“絲綢、良馬、皮具、鐵器等。”
大漢純粹經商的商人地位低下,但中原大族對做西域貿易的漢商和西域商人還是蠻感興趣的,那會帶來奇珍異寶。
一般大家族都有分工,有人出仕為官、有人經商、有人著書教書、有人經營苑。
韓遂感覺袁逢沒有流露出對涼州大族的岐視,素養蠻高的。
誰知袁琇又溜出來伸出兩隻細嫩的小手一手拉著韓遂,一手拉著賈詡,嚷著讓兩個小兄長帶彼(她)出去玩。
看著袁逢搖搖頭無奈的樣子,韓遂和賈詡隻好和袁逢一番寒暄後退出客堂,讓家丁韓宛和賈豆先跟袁家家丁去宿房,帶著小妹妹出去騎馬玩。
袁術讓家丁小廝紀靈騎馬跟著,自己去側堂拜見母親。
兄姊(zǐ,姐)都不在家,袁琇平時在家沒人玩,今天終於逮住兩個小兄長,一會要韓遂抱,一會要賈詡背。
小兄長們抱著袁琇騎在馬上做著奔跑、轉彎等稍為驚險的馬術。
袁琇一驚一笑,和小兄長們開心玩耍。
回院裡時,韓遂把馬交給小廝紀靈。
那馬認生,不讓紀靈牽它。紀靈飛身上馬抱住馬脖子。
馬前跳後蹦要掀掉紀靈,幾十下都未甩掉紀靈,隻好順著紀靈進了馬廄。
韓遂暗驚:“袁家了不得,十五歲家童就有這等身手。”
晚飯後,在袁術私宅客房安宿。
晚上,三人睡不著覺,跑到袁術書房閑聊,談起了大漢的貨幣。
韓遂道:“現今粟谷(小米)和布帛做貨幣與銅錢五銖錢並用已成實。
除五銖錢銅含量不足、鑄工粗糙外,還有市面流通的五銖錢很多被人為改動而貶值。
一種叫打磨錢,用方棍穿進錢幣方孔,每次串百枚或更多一點,固定兩端,打磨錢幣的外輪廓。
銅屑取錢幣三份的一份,銅屑用來鑄造新錢。
還有一種更過頭的改動叫對文五銖,五銖錢被從五銖兩字中間鑿開一圈成兩個錢。
布帛可製衣實用又易於分割,民間自發選做貨幣是有其道理的。”
賈詡道:“可不可以這樣說,民織布帛、種粟谷的同時也是在造貨幣,也就是貨幣製造從官辦轉到民間自造貨幣。”
袁術道:“大漢數百年,朝廷、官府、士、農、工、商的財富總量遠遠超過了大漢銅礦的開采量,也就是銅幣不足,朝廷只能默許民間替代幣的流通。
劉陶曾勸阻當朝皇帝鑄幣,帝竟不鑄錢。”
韓遂道:“鐵礦開采量大,製鐵幣有可能麽。”
賈詡道:“鐵鏽會導致鐵幣逐漸減輕。”
韓遂道:“民間自造貨幣有何好處和壞處?”
三人沉默良久,陷入深深的思考,似乎從未有人認真思索過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賈詡先開口道:“假如谷帛一部分實用一部分做貨幣,大漢財富分為實用谷帛和其它財富,而其它財富價值已遠高於實用谷帛。
要等價於實用谷帛和其它財富,做谷帛幣的谷帛總量就必須遠大於實用谷帛才能覆蓋得住其它財富價值。”
韓遂道:“就是說,要有足夠多的谷帛,才不會出問題。
一旦谷帛不足,如果這時要保實用谷帛,市面流通的谷帛貨幣就會不足。”
袁術道:“貨幣如果貿易的快也能抵消貨幣不足。”
賈詡道:“足夠多的谷帛需要不斷增加耕地。”
韓遂道:“大漢的耕地未明顯增加,而其它財富還不斷在增加。”
賈詡道:“土地和人口只是向望族和豪族莊苑集中,其它財富隻限在莊苑內財富增加。
莊苑自給自足,相互貿易不足。也就是谷帛不增,貿易未加快。”
眾人又陷入沉思。
沉靜片刻,賈詡道:“民間自造谷帛貨幣的好處是彌補一時的貨幣短缺;
壞處是,一旦出現天災人禍,谷帛貨幣就會短缺。
朝廷已放棄造幣,拿不出備用貨幣補缺,實用谷帛和其它財富價格會下降很快。
莊苑的其它財富產量就會削減, 莊苑勞役人工就會被削減或流落街頭。
谷帛貨幣也會相應繼續減少,谷帛減少到不夠吃用時,谷帛價格就會突然猛增,庶民就會吃不飽穿不暖。
而其它財富價格持續下跌,望族就會損失越來越大。”
韓遂道:“還有一種可能,人口增長停止或突然減少,莊苑勞役人工不足,谷帛和其它財富減少,也會出現文和賢弟說的結果。”
袁術有些緊張地問賈詡:“依汝之見,大漢會不會出問題?”
賈詡隻許許吐出四個字:“災禍無常。”
袁術又問:“如有災禍,有沒有辦法補救?”韓遂搶答道:“造幣。”賈詡點點頭。
袁術突然哈哈大笑:“大漢也發生過災禍,都沒事呀。”
賈詡心裡籌算了一下詭秘地答道:“如每次災禍減少二成,連續二、三次就會出事,連續四次就會出大事,連續五次就挺不住了。”
袁術馬上接話說:“一次災禍人口或財富減二成幾乎不可能,連續三次以上更不可能。
不過臨時造幣是個辦法,但朝廷如事先沒有備足銅料也就無濟於世。”
一早,趁袁琇還沒醒,韓遂和賈詡各自留下見面禮給小妹妹,韓遂留的是一個精巧小皮包包,賈詡留的是一布袋武威葡萄乾,向袁術道別西行。
前行到桃林地界,賈詡遙指前方道:“如有一日吾為朝臣,定提議在桃林建關塞,其形勝強於函谷關。
這裡西臨潼關、東鼎函谷關、北鎮黃河湖縣和陝縣渡口、南屏洛水。”
韓遂環顧四周,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