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後閑聊,賈詡道:“弘農華陰除楊氏外,戰國時還出過謀略家公孫衍。公孫衍促合縱,張儀推連橫。”
韓遂道:“戰國時,魏國吳起在華陰以未立過軍功的五萬步兵,外加戰車五百乘、騎兵三千大敗五十萬秦軍。”
聽韓遂提起吳起,頓覺一股英雄氣慣頂,賈詡悠悠然地脫口背誦道:“《吳子兵法》曰凡兵戰之場,立屍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
其善將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燒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怒,受敵可也。
故曰: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
又曰凡戰之要,必先佔其將而察其才,因形用權,則不勞而功舉。
其將愚而信人,可詐而誘。貪而忽名,可貨而賂。
輕變無謀,可勞而困。
上富而驕,下貧而怨,可離而間。
進退多疑,其眾無依,可震而走。
士輕其將而有歸志,塞易開險,可邀而取。
進道易,退道難,可來而前。進道險,退道易,可薄而擊。
居軍下濕,水無所通,霖雨數至,可灌而沈。
居軍荒澤,草楚幽穢,風飆數至,可焚而滅。
停久不移,將士懈怠,其軍不備,可潛而襲。”
韓遂點頭佩服道:“吳起兵法和孫子兵法各有所長。文和好記力。”
韓遂和賈詡入鄭縣小歇,趕路進入長安城,宿長安最大的揚州客棧。
餐廳裡用餐,韓遂和賈詡大聲侃侃而談洛陽太學諸生的精神領袖郭泰,辯論朝政得失。
所議之論頗有見解,引起同住客棧鄰桌用餐的橋玄、王奐和閻忠的注意。
王奐剛從陳留郡考城令升遷涼州漢陽太守。
漢陽郡五官掾閻忠,護送稱病免職的漢陽太守橋玄返回洛陽,並帶護兵迎接新任的漢陽太守王奐,恰在長安遇到王奐。
閻忠聽出韓遂是西涼口音,征得橋玄和王奐的同意,邀請韓遂和賈詡把酒菜端來並桌同飲。
五人一同聊起西涼戰事、宦官、太學諸生、武藝、兵法等趣事。
三人越聊越覺得這兩個少年非同一般,橋玄、王奐讚韓遂將來必為驍雄。
獨閻忠驚詫賈詡有張良、陳平的奇才。
第二天王奐拜會京兆尹(京兆郡太守)唐玹,唐玹乃宦官中常侍唐衡之兄。
橋玄傲氣,不肖見宦官家族為官之人,給韓遂留下老家豫州梁國睢陽縣縣城橋氏客棧地址和給子橋羽的書信,帶家眷車隊先行回洛陽去了。
王奐、閻忠官府車隊一行出長安西行,韓遂和賈詡跟隨在後面。
過右扶風郡汧縣(陝西寶雞市隴縣),看到許多遊牧人畜群。
韓遂道:“秦漢以來,羌氐逐漸分離。
氐定居武都、漢陽、扶風、益州等地,而數百羌部落分散在西海湖(青海湖)以西、以南、東南等廣域。
看來汧縣氐部落人數也不少。”
賈詡道:“周朝時薑羌融入華夏,秦滅義渠羌,義渠融入華夏。
經前漢朝霍去病、趙充國、本朝竇憲等名將的征伐,打通西域,建置縱向五郡敦煌、酒泉、張掖、武威、金城和橫向五郡北地、安定、漢陽、隴西、武都,切斷匈奴與西羌的聯系。
南匈奴歸附,聯合烏孫國、丁零、烏桓夾擊北匈奴,北匈奴逃走竟不知所終。
大漠荒無人煙,鮮卑趁勢自東向西佔據大漠,一些鮮卑部落沿黃河滲透入涼州遊牧。
吾大漢幽州、並州、涼州、益州布滿烏桓、鮮卑、西羌、氐等部落。”
過隴關(陝西寶雞市隴縣固關鄉),二人進涼州刺史部治所隴縣(甘肅天水市張家川回族自治縣)縣城玩了一天。
王奐和閻忠去拜會涼州刺史京兆人趙仲台。
次日晚擺渡過渭水,趕到漢陽郡郡府冀縣(甘肅天水市)縣城,夜宿城裡最大的揚州客棧。
第二天,韓遂和賈詡去太守府向漢陽太守王奐道別,留下地址名刺,繼續向西北行。
韓遂和賈詡一行人過平襄縣,沿山腳向西北行。
遠處見牧馬人和幾十匹馬在飲山上流下的水。
韓遂道:“平襄縣這座山叫鳥鼠山,又稱鳥鼠同穴山,是渭水的源頭。
這些牧馬人裝束與匈奴人和鮮卑人都不同,稱之為匈奴別部貲虜。
貲虜乃匈奴人的奴隸和附從兵之意,據說是被匈奴人征服的丁零人。
北匈奴逃走後,貲虜人在令居和平襄一帶遊牧。
家父與彼等(他們)都有易貨和馬匹貿易,彼說漠北和漠西仍有丁零部落。”
賈詡道:“鳥鼠山,大禹治水之地,率眾自鳥鼠山鑿山開道導渭水東流。”
二人帶著跟班小廝,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到達金城郡榆中縣。
只見數百鮮卑騎手從後面而來,賈詡正要躲閃到路旁,韓遂卻調轉馬頭,對賈詡笑道:“無礙,為首的乃吾家父從事馬匹貿易的鮮卑索頭部首領拓跋鄰之子拓跋詰汾,吾入太學前隨家父見過。
拓跋鄰乃鮮卑西部五大人之一,大本營在武威郡鸇陰縣。”
正是鮮卑索頭部首領之子少年拓跋詰汾帶幾百騎手打獵歸來。
韓遂上前打招呼道:“詰汾弟,這是狩獵嗎?弟身邊這位雄武少年是?”
拓跋詰汾道“正是冬獵回來,順便去拜訪狄道義從胡王家。吾身邊這位是鮮卑王子和連。”
和連道:“很高興見到諸位。”
韓遂和賈詡聽到和連一口流利漢語,吃驚地拱手回禮道:“幸會王子殿下。”
拓跋詰汾得知韓遂從洛陽太學放假回鄉,贈送韓遂和賈詡各一把鮮卑短佩刀,韓遂和賈詡以皮箭袋和葡萄乾回贈,就此告別。
韓遂對賈詡道:“北匈奴逃遁後,鮮卑佔據大漠,一些鮮卑遊牧部落沿黃河進入大漢領地。”
賈詡道:“七年前鮮卑部落統一,檀石槐為鮮卑王,和連王子應該是其子。
檀石槐去年還入侵過北方。和連此來會不會鮮卑在涼州有大的舉動?”
韓遂道:“和連還是一個娃娃。不過,已注意到彼等身後的幾位部下非等閑之輩。”
賈詡道:“回武威向家父稟報一下此事。”
一瞥見韓遂未回應,賈詡忽然意識到自己越過了韓遂,也就未再討論。
韓遂、賈詡西行,過金城郡金城縣,在黃河與湟水河交匯口向南幾裡處渡過黃河,到達涼州金城郡郡府允吾縣縣城南城門外(允吾讀作鉛牙)。
正在這時,一騎軍士向城門守衛什長道:“護羌校尉段熲參軍李皓。”
李皓亮明身份牒後飛馳入城,沿南北大道直奔郡府,一路高呼:“捷報,捷報,段將軍大破羌寇”。
韓遂帶賈詡進城來到韓府,韓遂的從弟韓胤(yìn)和大總管韓理迎進院裡。
酉時日落前,金城太守楊淮(字伯邳)迎出十裡。
護羌校尉段熲(熲jiǒng,字紀明,涼州三明之一)面帶勝利者的微笑對楊太守道:“此役斬當煎羌和勒姐(姐音紫)羌大帥,殺死和俘虜四千多人。”
段熲帶一萬二千多騎兵在楊淮陪同下排成方隊入城,後面押著約一千一百多名羌人俘虜,輜重馬車殿後。
把馬匹、行囊等放在韓府後,韓遂和賈詡從韓府出來夾在沿街庶民人堆裡觀看大軍入城。
賈詡問韓遂:“入城騎兵有一半長相不完全象是漢軍騎士?”
韓遂答曰:“有一半是湟中義從胡的騎兵,又稱湟中月氏胡。朝廷隻給義從兵士屯田的區域、農具,不發口糧、草料、馬匹,義從兵士自己開墾土地種糧,戰時自帶裝備隨漢軍參戰,月雇錢只有漢軍士兵的一半,鹽、衣的發放待遇與漢軍士兵相同。
月氏勢盛於秦朝時,居敦煌、祁連間。
前漢初,被匈奴擊敗,月氏大部分部落放棄故地,西遷伊犁河流域,聽說在西域建大月氏國。
少數月氏遷湟中依附西羌,與西羌有通婚。
漢武帝破匈奴,取西河地,設金城郡,開湟中,遷大量漢民沿湟水居住。
月氏歸附漢朝,在湟中和令居等與漢人交錯居住通婚,故稱湟中月氏胡。
風俗略與羌同,語言通漢語和羌語,有種姓,其大種姓有七。
另有數百戶在張掖郡,因其歸附朝廷自願從軍,故號曰義從胡或義從軍。”
賈詡道:“看過曾祖父的一份朝廷給涼州官員的西域通略,那裡說月氏人春秋戰國時期遊牧於張掖、酒泉、敦煌一帶,武帝時分為五個部落。
月氏人擊破敦煌小遊牧部落烏孫,但敗給匈奴,逃到西域疏勒國以西,另建五個月氏國。
後來其中一個統一了五國,又籠絡控制了大宛和康居,約有二十萬兵,十分強盛。
大月氏國(貴霜國)以西尚有大國安息國,安息國以西有大秦國(羅馬國)。
烏孫也在西域重新建立了一個烏孫國,也是一個大國。”
韓遂道:”韓家每隔一年去西域貿易一次,貨運到龜茲國和疏勒國貿易。春節過後該去了。
西域諸國商人常年在疏勒國或於闐國或龜茲國交易。也有直接到長安或洛陽或沿路各郡府貿易。
大漢的絲綢、麻布、藥材、香料、漆器、寶石、翡翠等。
西域的玻璃器皿、兵器、夜光璧、明月珠、火浣布、蘇合香、奇禽異獸、寶石、玉、香料、藥材、犀角、象牙、木棉、葡萄、胡豆(蠶豆)、安石榴(石榴)、西紅花(番紅花/藏紅花)、胡桃(核桃)等。
大秦國貨物到西域要經過安息國中間盤剝,安息商人不願吾大漢直接和大秦交易。吾等應促成與大秦建立直接貿易。
家父說約六十八年前,班超曾派副使甘英出使大秦,走到安息海邊,安息海商婉拒載渡海。
隻孝和皇帝(漢和帝)時大秦有屬國來使洛陽,之後一直未有直接聯系大秦。”
賈詡道:“提到火浣布,有一個故事。大將軍梁冀有件火浣布寶衣,宴客時酒撒於衣,梁冀當眾脫衣扔入火中,眾人惋惜。
然而,火燃後寶衣無損,更加潔白,如水洗過一般,賓客驚歎,從此盛傳梁冀非凡人也。”
韓遂道:“當是西域火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