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張擇寫家信給其子武威太守張雅,幫助打探張薑子長兄張普妻宗芙和次兄張濟妻王瑂是活著,還是在祖厲屠城中被殺。
張擇應允,韓遂忐忑不安地回到榆中家中等回信。
張擇每二個月都要和張雅來回通一次信,聯軍督護府特批準二人的信能互收到,以保持與武威郡官府的聯絡。
八月,秋收季節。
自從上年至今無戰事,聯軍回歸各自大本營,無人約束,軍紀頓時渙散,貪婪之欲膨漲,針對漢望族和散農的搶劫和敲詐之事時有發生。
起事前,各縣官府管壓嚴判,部落人不敢亂動。現如今,各縣駐軍幾乎都是部落的騎兵。這些騎兵帶頭乾壞事,部落人更加膽大妄為。
各縣漢人官吏也不敢管,望族告到邊章這裡,邊章每次只是要求各部落嚴加管教,並不派人監督,告狀之人大為失望。
據韓家得到的消息,各地漢望族在謀劃逃亡。韓遂十分擔憂,一旦漢望族逃光了,自己和韓家將更加孤立無援了。
九月的一天,曹桃婓的曹家管家曹忠跑到榆中縣向韓遂和張薑子告狀,曹家舉家搬遷的千人馬車車隊途經令居時被北宮伯玉的部隊洗劫了,所有值錢的財寶全部被搶走,多名曹家家丁被打傷。
韓遂和張薑子安慰曹忠,設宴款待曹家要員。韓遂向曹家族人打聽敦煌郡上計掾曹暠為何未隨家族遷移?曹家族人告知曹暠舉孝廉進京為郎官,又外放為司隸河南尹屬下的滎陽縣縣令。
韓遂為曹家打抱不平,十分憤怒。次日,去督護府找北宮伯玉講理,北宮伯玉似乎不知情,只派人去令居追查此事,並不十分上心。
邊章低頭在主桌幾上辦公,不管不問。韓遂非常失望。
回府安慰曹忠,曹忠猜得聯軍無誠心退還搶掠的財物,估計韓遂也管不了此事,氣鼓鼓地帶著一千多男女家丁走了,去司隸左馮翊郡郃陽縣定居。
曹忠本來對韓家就有怨言,早年韓家挖走屬下四名幹練的譯者曹余、曹葉、曹奎、曹倪,這次韓家答應的沿途保護又未兌現,使曹家百年積蓄毀於一劫,故韓遂知道曹忠很難原諒韓家了。
韓遂很失望地回家,向張薑子說:“搶劫惡性一開,聯軍在漢家士人心目中隻反宦官的好感就會崩潰,傳言出去,聯軍必招漢望族啐棄。
邊章管不住部落首領,也不敢管,只是一味地放縱。看來彼自知威望不足以一統涼州漢望族,故離不開這些部落首領了。
改造聯軍成為漢望族部曲為主的軍隊勢在必行,否則長此下去,吾等陷入深淵,永世不得脫身了。”
張薑子小聲地問道:“對邊章和羌胡氐人怎麽處置?”
韓遂道:“羌胡氐部落人口眾多,全部剿殺也太血腥,也非大漢的一貫做法,可以保留精銳在軍中,其余回鄉放牧種糧織衣,或集中到某地域內,由聯軍督護府每年撥錢買下其自用以外多余的物品做軍需。
對於部落首領,隻北宮伯玉和李文侯血債最多。對於邊章再觀望其數月,如還有良知整頓軍紀,或可原諒之;如不然,隻好連同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一並除掉。”
張擇派家丁從允吾送信來,武威太守張雅已幫查實武威張家近來的情況。
張薑子次兄張濟妻王瑂本年在祖厲屠城中被殺。
張薑子長兄張普在上年年初大疫中中疫生病不起,妻宗芙從祖厲回姑臧照料,也染疫病,二人上年年底雙亡。
張濟妻王瑂去祖厲接替宗芙主持張家在祖厲的產業,本年正趕上屠城被殺。
張繡妻孟薇陪張繡子六歲的張泉在姑臧私塾讀書,未遭屠城。張繡帶張度等家丁和同縣四家望族少年共二百多人出城廝殺後不知去向。
張家族長張沃也在上年中疫去世。張沃子張柳接替族長,張柳子張原出任張家姑臧縣部曲頭領。張繡繼續兼任張家祖厲縣部曲頭領。
張家在姑臧縣的產業完全歸張沃這一支脈控制。張普和張濟的父親是張沃的弟弟,這一支脈的產業主要在祖厲。
祖厲被佔領,張繡出走,祖厲的產業全失了。
張濟和王瑂之女張嬅,數年前嫁給武威郡上計掾顏育子顏川,生有長子顏俊和次子顏綬。張嬅居住在姑臧,還健在。
上年,涼州天師道道徒失去首領張普後,推舉張繡接任,張繡有官職在身不乾。
聽說在武威的道徒們轉而推舉張午為天師道涼州祭酒。但張午在榆中縣棲雲山天師道道觀任道觀長,可能尚不知這些消息。
祖厲被屠城後,武威的道徒們臨時推張嬅夫君顏川代理天師道涼州祭酒。
張薑子聽聞長兄已去世,失聲痛哭起來,而且越哭越傷心。連哭了兩天,才在夫君安慰下平息下來。
這一切都與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三人有關,韓遂和張薑子對這三人恨之入骨,悄聲商定秘密調集兵力和引弓門客,下年三月初二發動一場兵變。
屆時,聯軍士卒都已各歸部落忙農事和照料生畜,到三月底,是戒備和訓練最松懈的時段。
近來因到秋收,新地桑田收獲的桑葚果實曬乾後送到榆中城韓宅府食用,韓遂隨手給兵變起名為“桑乾”。
二人大概合計了韓家在金城及周邊可掌握的兵力:
鎮守令居的韓謨韓家軍有二千騎;
西鎮和鍾羌地韓家可出四千五百騎孤兒,二千四百騎漢部曲,一千八百羌騎,總計八千七百騎,另有三百騎漢部曲計劃秘密混入益州;
浩亹縣韓家可出二百七十騎;
長離川韓家可出九千騎;
狄道韓家可出六百騎。
合計二萬零五百七十騎,足以解決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的軍隊,而後佔領和守住金城郡全境。
邀請燒當羌出兵萬騎從西向東突襲金城郡各縣和要地,繳械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的駐軍。
西鎮韓家部曲乘船到榆中縣,繳械榆中縣邊章家族的一千一百部曲和湟中義從胡七百二十騎,以及邊章剛組建的親軍二十騎。
然後分兵三路,一路去祖厲協助韓射解決駐守祖厲縣縣城的邊家軍,一路去令居協助韓謨繳械令居北宮伯玉的騎兵和邊家軍,一路去勇士縣協助韓甫解決雕零越的一百騎。
遊說枹罕縣宋建、狄道縣王國、大夏縣滇木、金城令居縣貲胡、湟中休屠各胡、湟中盧水胡中立。
勇士縣雕零赤、北地先零羌零堅與邊家有婚姻,有退出聯軍的可能,需要有防范。
家子韓略和李文侯女李蘭的婚姻屆時聽韓略的意見,或留或除。兵變不可通知韓略。
金城除邊家和韓家外的十七家估計可出四千七百騎,暫時中立,慢慢動員入盟。
最後,和羌、胡、氐各部落談判,用錢糧安撫之。在韓家軍基礎上,重建十數萬大軍。
韓遂把聯軍詳細的兵力布署和韓家兵變大致的進軍路線標注在羊皮地圖上,讓張薑子反覆記住,等見到大總管韓理、萬騎長韓宛、副萬騎長成公英三人後複述出來,由三人在西鎮制定出詳細策劃。
兵變過程完全靠三人指揮完成,韓遂屆時負責灌醉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成敗在此一舉。
二人十分激動,張薑子竟哭了起來,韓遂擁抱妻子安慰之,韓遂知道妻能感受到夫君被壓抑數年了,這次終於下決心了。
第二天晚上,確認張薑子已記住了羊皮地圖上的標注,韓遂銷毀標注。
韓理傳來信,韓珂在祖厲戰死後,其子韓師千騎二部千騎長韓焰當著一、二部部曲的面放出恨話,要找張繡和張家所有人復仇。
韓遂看信後覺得有些棘手,韓焰提到的所有張家人自然包括張薑子。
攤在韓遂面前有二種辦法處理韓焰。第一種辦法是免去韓焰的職位,從部曲中清理掉韓珂和韓焰最早所帶的各五十名護院隊老班底;第二種辦法是安排張薑子離開金城,暫避風頭。
韓遂和張薑子商議。張薑子知道第一種辦法對韓家整個部曲是沉重的打擊,在這個關鍵節骨眼上,韓家部曲士氣低落,會進而影響“兵變”計劃。
而且韓遂是接管父輩傳承的家族,並不能隨心所欲,自己“離家出走”是唯一的選擇。
張薑子決定帶長子韓韜全家去益州。壞處是離開夫君,還不知何時再見面;好處是萬一兵變失敗,益州尚存有韓遂的血脈。
韓遂安慰張薑子,此時離開或是好事,等兵變時,家中無牽掛,可以放手一博。
次日,韓遂從督護府為張薑子拿到數日內有效的通行符,這種短期通行符用後要派人送交還的
韓遂將狄道義從胡大王王國管家,現任督護府糧庫副官王仲私下給的十個通關符交給張薑子打包在行囊中秘密帶回西鎮。
由於韓家的新地和鍾羌地地處西羌地,不在聯軍地盤范圍內,聯軍忌憚燒當羌的十萬騎兵,對韓家所在的新地和鍾羌地一直未加佔領。
但從金城郡邊境的建威城和歸義城進出還是要通行符的,水道也一樣要驗符。
韓家只有聯軍發放的十三個長期有效的通行符, 三個通行符由平日裡派來見韓遂或送物品及信件的人持有,十個是給常年停靠在榆中城北黃河碼頭的韓家大船十名船夫持有。
韓橋和田敏夫妻二人和一名樞驛騎來到榆中城,韓橋和田敏留下照料韓遂,樞驛騎持三個通行符返回西鎮。
韓橋暫接管張薑子的韓家探部和樞驛騎。
韓遂送妻子登上韓理派出的長期停靠在榆中縣黃河碼頭的韓家大船,之前是停靠允吾縣湟水碼頭。二人很傷心地離別。
數日後,韓理傳來信報,張薑子帶“宛馮”千騎二部千騎長楊寺,率弓騎百騎長蘇卯、弓騎百騎長龐阿、弓騎百騎長費牧,以及三百名楊寺的第一批移民部曲老部下弓騎兵,隨張薑子、韓韜全家經鍾羌四鄉、白馬羌地盤入益州。
張薑子隨身帶走五千萬錢、一千三百匹馬。任務是打破高家對蜀郡蜀錦和絲綢的市場控制,斷絕高家益州的財富來源,使高家無力繼續經營在涼州和西羌的聯盟布局。
韓家在益州貿易與事務總管韓單,副總管韓嘉通過白馬羌傳回的信報稱,前年黃巾軍起事,蜀郡太守高聯帶兵征討起事的益州巴郡五鬥米道張脩,受傷,回家養傷。
上年,恰好廣漢太守沙子琚病亡,蜀郡太守漢中南鄭人趙瑤轉任廣漢太守,傷愈後的高聯重回蜀郡任太守。
高燕一直在蜀郡,高家對蜀郡蜀錦和絲綢的市場控制更加完整,西涼貿易通道阻斷後,高家聯合蜀郡的望族打通益州南部的貿易通道,走西域的南部做蜀錦和絲綢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