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沒言語,心算捋起大頭:先前相不中軍器局和兵杖司那些湊數的武器裝備,前後撥了十二萬兩。
五千兵士安家費每人十兩,這就五萬兩。
輔兵三千每人五兩安家費這又是一萬五千兩。建造房屋均下來每間二十三兩多,總造價十九萬二千兩。
購買戰馬前後耗資十萬余兩,而每匹戰馬每月所需摻入蛋殼、大豆的馬料,值銀一兩五錢,每月共耗九千余兩銀錢。
這還隻算朱慈烺個人的花費,草料成本未計算在內。
平時的支出真是聚塔成沙,瞧著沒多少,架不住累積。至於月度考核、季度考核、魔鬼日發放的賞銀都算小頭。
抄沒成國公府和武清侯府共得兩百余萬兩,隻扣下四成,連同醫治官員心病所賺問診費,不過百萬余兩。
以後要打仗、放賞,是得悠著點花。朱慈烺沉吟片刻,“將士們的飯轍我來想辦法,走,與我去看看驍謩鮀。”
待李仲都喂過馬,朱慈烺吩咐道:“一會兒你去尋世遵,你倆一起去采購至少半年糧草,囤積於營中,有備無患。”
朱慈烺摩挲著馬駒鬃毛,道:“驍謩鮀,小灶可不能白開,你吃的馬料可值兩錢銀子,快快長大。”
四月十二日。朱慈烺與好三弟朱慈炯環繞校場縱馬,騎累了便尋處空地,二人擺起龍門陣。
這次氣氛要比上次輕松不少,朱慈炯心道,一向和善的太子哥哥又回來了。
朱慈烺問道:“最近讀《百戰奇略》有何感悟?”
朱慈炯道:“還剩幾卷沒讀完,感悟麽……隻覺甚為玄妙,諸如強與弱、眾與寡、攻與守、進與退、勝與敗、安與危、利與害等好似陰陽兩儀,可以互相轉化。”
朱慈烺心想:不愧是朱三太子,悟性挺高。笑道:“不錯,不錯。”過陣子該給他請位先生,最好有臨陣經驗,孫傳庭?
他身為太子探望孫傳庭都得披上鬥篷,未就藩的未來藩王去詔獄,那可真會引發朝堂震動。
吳襄?吳襄哪有空,有空人家還得擺爛呢。去京師外尋?更不行,能打的多在前線,賦閑的有是有,可弄到京師來動靜太大。
朱慈烺暫且打消念頭,說道:“如今這些只是啟蒙,真正兩軍對戰時,所謂奇謀也沒那麽高明,未必真能用得到,但必須了解。
在規模較小情況下尚可計略百出。真遇到對面將領是知兵的宿將,帶領幾萬人,雙方打堂堂之戰時,甚麽奇謀至多是雙方前期的試探。”
朱慈炯道:“奇謀不是最緊要,那甚麽重要?”
朱慈烺喃喃道:“在緊張且殘酷的戰鬥中所鍛煉出來的戰場經驗。若平時接觸不到戰事,調查便更為重要。調查研究是謀事之基,成事之道嘛。
多與作戰經驗豐富的士卒親近,戰鬥經驗花錢也未必買得到,在血與火淬煉中獲得的真知灼見,這些在武經七書隻一筆帶過。
只有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方可在天下將傾,四海鼎沸時保護好妻兒老小。”
看朱慈炯似懂非懂,朱慈烺歎道:“早了些,不急,還有時間。”
崇禎十四年四月二十日天氣晴朗,萬裡無雲。宜以正兵出擊。注:我大明天下無敵!
此次魔鬼日行軍與往日不同。負責押運糧草輜重的民夫換為新招募的輔兵。
朱慈烺對於各營行軍間隔要求更為嚴苛。
不僅如此,行軍隊列也在朱慈烺軍令下時而四列,時而兩列,夜不收的偵查半徑增致五十裡。
兩日急行軍,一日一百四十裡,一日一百二十裡。
吳有羆曾參與過魔鬼日。此次行軍在寬闊官道上,一會兒四列一會兒兩列,他想了一路,未參悟透。
與前幾次不同,此次龍驤營擺出長槍在前,鳥銃手在後的布陣。
前排長槍手先呈跪姿,待鳥銃手兩輪射擊後,聽到一聲囉響後起身雙手執槍。
鳥銃手在準備期間早已裝填完畢,只是未點燃火繩,聽得中間及兩側的隊正和隊副齊聲高呼八十步後,點燃火繩,三排依次擊發鳥銃。
大約四五十秒,裝填完畢,點燃火繩,第二次擊發鳥銃。火炮轟擊前方土包,騎兵自左右翼出擊,與之前無異,自不必說。
正當吳有羆以為演練軍陣結束時,朱慈烺下令道:“右翼,分!”只見傳令兵飛奔而去。
不多時,右翼三營和中軍之間出現近二十步間隔,並無其余各營補充間隔或於缺口駐扎抵禦。
隨著朱慈烺又一聲令下,傳令兵又疾馳向左翼。左翼三營如法炮製,展開陣勢。
搞什麽名堂?演練結束後,憂心忡忡的吳有羆本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態度,前去請教朱慈烺。卻被朱慈烺一句“山人自有妙計”打發走了。
郝總旗押送成國公府逆案罪眷在東平府附近遇襲後,轉而決計走水路,坐沙船行進在大運河上兩日。
當聽聞南四湖一帶水匪縱橫,無奈一行人登岸改走陸路,沿途又經歷兩次小股匪徒劫掠,將其打退。
此前朱慈烺並未明確交待是走水路或陸路,隻叮囑不得欺壓犯人親眷,違者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逮回來處置,其余由郝總旗隨機應變,自行決斷。
兩封書信一封要送至南京錢謙益府上,另一封需交至泉州尼古拉.一官府邸。
不明就裡的郝總旗茫然看向朱慈烺時,他才解釋尼古拉.一官乃是福建副總兵鄭芝龍。
郝總旗抵達揚州後,便去尋海船。
揚州府。
是日,傅芙拉起尚在睡午覺的小姑娘,去看押送犯人的隊伍。
……
傅芙好奇道:“姑娘,我長這麽大,從未見過將犯人家眷供起來的,感覺似是在郊遊踏青。”
小姑娘淡然道:“哪有那麽誇張,倒未見喝斥打罵。”
傅芙疑道:“姑娘,你說這群罪眷是有人回護還是押解的官差心善。”
半晌,伸長脖子扒眼的傅芙沒聽到動靜,偏頭去瞧小姑娘。
看她一臉無奈地瞅著自己,登時反應過來,誰的善心都沒那麽廉價。
“這些人是卷入明國太子巫蠱之案的罪眷,也不知誰發善心。”
身側小姑娘莞爾一笑,“你去問問便知。”說罷小姑娘又在她耳畔嘀咕幾句。
傅芙聽罷搶步上前,對一名頭頭模樣的人質問道:“汝等受何人指使,竟敢對流放的罪眷縱容至此?”
馬臉小旗一路上見過解救家眷的麻匪。
見過下蒙汗藥打劫官差的黑店。
見過偽裝成災民,試圖混入流放隊伍拐走幾位貌美罪眷的人牙子。
卻未曾見過一妙齡姑娘衝出來,指摘他們這些兢兢業業押解的官差。
馬臉小旗揮手示意眾人戒備,喝道:“你是何人?官差奉命行事,豈容你置喙,速速離去。”
傅芙道:“我是……我家老爺是掛冠致仕的部院,若不如實交代,小心我回府稟告。我家老爺門生故舊遍布南北直隸,小心參汝等一本,還不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