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二人結伴回營。
吃過後,消了一會兒食,又結伴來到樹林中,脫得上身精赤,開始練武。
李來亨習武多年,自有一套既定方法;而李立另辟蹊徑,用原地深蹲取代枯燥的馬步蹲,用引體上升取代無聊的舉石鎖,用仰臥起坐替代背扛石輪……斧法則按李來亨教的來,軍中斧法皆是殺招,沒什麽花裡胡哨的玩意,怎麽實用就怎麽來。
這些天練下來,效果相當不錯,他氣力增長不少,身體更強壯了,幾塊腹肌隱隱凸出;但跟渾身肌肉膨鼓,與後世專業健美運動員相較也不遜色多少的李來亨相比,那還差得老遠。
還有思維更活躍,鬥志會旺盛,遇事也更沉著。
另外,每日清晨醒來,被褥都會被頂起一個不小的帳篷,畢竟年輕火壯嘛。
吾有一杆槍,私藏十八載;它日若開鋒,必如龍似虎,搖山倒海!
“報!毫侯,磁侯和綿侯又各自後撤十五裡,德安府馬參將率部猛追,中了載侯的埋伏,折損人馬一千四!
天乾‘丁’字方位黃州撼天鷹劉斌率兩千義師,在劉家河與六百八旗軍激戰半日,折損人馬一千二,殺敵四百五!
‘己’字方位承天府黃龍寨黃大彪率兩千人偷襲敵營,不料反中埋伏,損失慘重,黃大彪下落不明!”
“報!李成棟部與田虎將軍在馬家坡激戰一日,各自折損人馬兩千!
馬重禧將軍率三千騎兵與渾克羅多兩千八旗在青山口激戰半日,各自折損人馬一千二!馬將軍被敵射中左胸,傷勢嚴重……”
……
轉眼又是五日過去。
半個月激戰下來,聯軍共折損一萬五六千人,而清軍則死傷萬余人。
聯軍折損以明軍和各路義師佔大頭,順軍折損五六千;清軍死傷以綠營兵為主,八旗軍折損三千多;其中也各自包括一些中下層將領。
這樣的戰損比可以接受的,聯軍人數是清軍兩倍,越往後人數優勢會越明顯。
照這般打下去,拖上兩個月絕沒問題的。
且到時順軍人馬仍能保持三分之二以上。
而八旗軍要死一萬人以上!
這與當初設想的戰損比有一定出入,但可以接受;問題主要出在明軍和義師身上,他們時常完不成作戰任務,反倒要順軍緊急救援。
目前內部最大不確定因素,就是義師這一塊。
少數義師已心生氣餒,有回去做自己山大王,水龍王的衝動了。
抗清這等活兒,確實不好玩啊。
而外部不確定因素,則在於阿濟格是否會及時調整戰術。
“報,毫侯,清軍昨日下午突然改變進攻策略,僅以少量人馬牽製磁侯和綿侯,主力則兵分兩路,迅速朝兩側天乾和地支部逼近!”
果然這日傍晚,心情不錯的李過叫上李立,李來亨,及一乾隨行將領,來帥帳中享用河鮮;吃到一半時,便有戰事聯絡員匆匆趕回來稟告。
李過聞報,臉色微微一變,連忙放下筷子,摸出懷裡地圖,攤在面前案幾上。
除了李立仍穩坐如泰山,其他人皆起身,湊到案幾邊。
“看來這阿濟格還沒那麽水,終於知道這般打下去不行的!”李立夾了一片鮮嫩的草魚片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暗暗想道。
過了一會兒,李過突然抬首,手指地圖,語氣嚴峻的道:“清軍此舉志在破掉兩邊爐壁!爐壁之不存,天爐戰法將焉乎?”
眾人一聽,皆感事態嚴重,齊齊轉頭看向猶在大口吃喝著的李立。
遇到難題就找大李公子,似乎已成為順軍一種常態。
李立很受用的笑了笑,道:“各位莫憂,天爐戰法乃小子首創,自當負責到底!應對之策小子早已稟明義父,我等靜聽義父安排便是!”說完,很有風度的朝李過一延手。
聽他這般說,眾人心緒頓定,又齊齊盯著李過。
李過起了身,目光掃視眾人,沉聲喝道:“來人啦,速速傳本侯軍令!天乾地支向南北各撤離十五裡,分段分處阻擊和設伏;磁侯和綿侯主動出擊,分擊兩路清軍後側!
總之,天爐之爐形可以放大,但基本形體務必保持,這一點至關重要!
另外,還要告誡各部,此番大戰真正凶險,激烈的時刻已經來臨,所有人務必打起百倍精神!”
“諾!”傳令官凜然而遵。
驟聞敵情變化,眾人都沒了繼續享用河鮮的心情,略略吃了些,便陸續出了帳。
李立倒是沒心沒肺吃飽喝足了,才抹抹嘴,起身出帳。
“哥,阿濟格已改變打法了,俺們該有上場機會了吧。”守在帥帳一側的李來亨立刻躥出來,滿是期待的問。
“應該是,但對於戰役全局來講,未必是好事!”李立神色肅然的道。
確實如此,清軍深陷天爐之中,自身優勢完全被限制,阿濟格不得不放棄規模化野戰殲敵的幻想。
清軍兩路主力化整為零,綠營兵兩千一隊為前驅,八旗軍一千五一隊押後,步騎搭配,輕重騎搭配,形成一個個相互配合的作戰團體。
且組織多支敢死隊,一往無前強突猛衝,管你有沒有埋伏,先擾亂聯軍部署再說。
欲在一舉破掉兩邊爐壁。
爐壁一破,天爐戰法自就破了!
隨著清軍戰術改變,戰場形勢陡然發生巨變。
各種戰鬥愈發交相纏繞,紛繁複雜了;八旗軍有著努爾哈赤實力弱小時,就培育出的擅長在複雜地形小規模作戰的基因,且專揀義師和明軍兩隻軟柿子捏。
先蕩平這兩幫凶,再集中兵力與順軍決戰!
阿濟格的想法確實不錯,滿洲一等一名將的名頭確實不水的。
“報,清軍已插入南邊爐壁十裡,雙方糾纏混戰,戰況異常複雜,傷亡暫時無法統計!”
“本侯知道了,再探!”
“報,磁侯和綿侯已擊潰清軍牽製人馬,並及時化整為零,對兩路清軍後側發動猛攻!”
“很好,再探!”
“報,襄陽王光泰一萬綠營兵已被打殘,在阿濟格強令下,鄖陽王昌已急遣七千人馬趕來助戰!”
“哦,本侯知道了!”
在李立三千人馬,兩千標兵和五百親軍護衛下,向北撤退的李過接到了各種軍報,有喜亦有憂。
“看來何騰蛟那廝逡巡於黃州鄂州一帶,倒也起到牽製此二府綠營兵的作用。劉體純和賀珍在陝西鬧得聲勢頗大,但無法分兵趕來支援。”
“在阿濟格淫威催逼下,襄鄖王氏兄弟已被迫派出一萬七千人馬,出了大血了,這對三兄弟心理不可避免造成巨大陰影……這對我軍日後收復襄鄖二府絕對有利……”騎馬隨行的李立又開始浮想聯翩了。
作為順軍實際上的大腦,凡事都要比別人想得早,想得遠,想得深,想得透徹。
當夜,隊伍在一處山腳下宿營,派出暗哨,兩千標兵和五百親軍分兩班倒,輪流夜間值崗,確保營地安全。
非常時期, 李立三千部屬皆披甲而臥,枕戈待旦。
李來亨和李立喝了一會兒酒,各自倒鋪而睡。
噠噠噠……
“不好啦,清軍來劫營啦!”李立正睡的半夢半醒,外面突然響起急促馬蹄聲,和一聲惶急尖叫。
“快,快準備迎……”那暗哨第二聲戛然而止,顯然被對方一箭射下了馬。
糟糕,阿濟格這是欲行斬首戰術了!
李立立刻反應過來了。
兩軍現在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行此戰術是極有可能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和李來亨竟會以這種方式上場。
正驚愕著,只見李來亨已躍然而起,操起大刀,旋風般衝出營帳。
李立提斧奔出營帳,舉目四望,只見東面方向一大波宛如野獸般的人影正朝這邊急速奔來,伴隨著一大片沉重腳步聲。
各營帳標兵,親軍,李立部屬聽到動靜,紛紛拿著武器,飛快躥出來。
“哈哈哈,賊你媽,爺爺今夜終於可以大殺一回了!弟兄們,都隨老子衝啊!”李來亨興奮大叫,率先衝了上去,
李立阻止不及,隻得命兩千部屬快速跟上,自己則率剩余一千人疾奔帥帳。
臨近帥帳,只見李過正手持一杆虎頭大鐵槍,面容沉著,威風凜凜立於帳簾處;周圍被標兵和親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賊你媽,爺好久都沒親手殺敵了,實在憋壞了!此番定殺它個痛快,哈哈哈!”李過突然昂首大笑。
靠,敢情這對義父子都是好戰份子啊。
李立頓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