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團滅一千八旗精銳,絕對算一樁不小的戰果。
但順軍也折損一千六百多人,李立的三千精兵一戰即殘,出了大血;興奮激動過後,他難免有些心痛起來。
“哥,你殺了多少滿狗啊!”臨時調來當副手,正職還是標兵營都尉的李來亨,拎著血肉模糊,捶柄都彎成麻花狀的重錘,大步踏近,沒心沒肺的興衝衝問。
“十一個!”坐在石頭上,用樹葉默默擦拭斧子血跡的李立沒抬頭,甕聲甕氣的應道。
“俺殺了三十八個!”李來亨抖了抖錘,頗為得意的炫耀。
“小子,別太得意,殺得未必全是滿狗,也含蒙古韃子和漢奸的。”有部屬全力協助,戰果還不到人家三分之一,雖然有原因,但李立還是這般悻悻然道。
“管他娘的,能殺八旗軍就是痛快啊!”李來亨哈哈一笑,又轉頭四顧,頗有些意猶未盡的嘟噥道:“賊你媽,老子還沒殺過癮哩!”
“仗還在打,機會一定還有的!“李立停下擦拭,盯著沾了十二名八旗軍陰魂,卷了刃的斧子,目中寒芒陡綻,森冷的道。
“唉,又得憋一陣子了。”李來亨卻歎道。
正這時,李過在一眾親軍標兵簇擁下邁步走了過來;火把輝映下,只見他面色怡然,步履輕快,盡情享用了送上門的一千八旗精銳套餐,還聊發少年狂,展示了一番曾名動江湖“一隻虎”的風采,心中那份快意自是不消說的。
他面帶微笑打量著兩個英氣勃勃的麒麟兒,愈發愜意了;李來亨是他打磨好久的一把快刀,一旦出鞘,有此等神勇表現不足為奇。
李立才華卓絕,無論方略制定,還是戰役籌劃皆是不出世的奇才,但率部真正參加實戰也表現不俗,就純屬意外之喜了。
假以時日,此子有可能成長為統領千軍萬馬,攻城掠地,獨當一面的將帥級人物!
古往今來,既能運籌帷幄,又能征善戰的軍事全才其實很少的。
韓信算一個,李靖算一個,嶽武穆算一個,徐達算一個……連諸葛孔明都算不上,張飛,秦瓊,韓世忠,常遇春等輩就更算不上的。
吾兒的潛力當真不可估量啊。
正美美的想著,李立突然起身,神色悲戚的道:“大帥,此戰末將三千精兵拚死搏殺,折損過半,末將現在心痛如刀絞啊!”
“嗯,此戰吾兒……”李過微笑頜首,正欲好生安慰一番,突然想起先前被他毫不留情當面猛懟過的,連忙神色一肅,環視眾人,語氣鄭重的大聲道:“此戰,帥帳畫讚參將李立麾下三千部眾立下大功,今折損過半,本侯甚為心痛。
待大戰過後即論功行賞,補齊編員!
本侯特意破例,李參將可於各營中盡選悍勇之士,於軍庫盡擇精甲,銳戈利器!”
眾人聽了,皆滿是羨慕的看著李立。
李立暗喜,連忙順著杆兒爬了起來,趁火打劫道:“大帥,此番末將所部為保帥帳不失,立下大功,懇請大帥為末將擴充編制!”
“那你想要多少人?”李過微笑問道。
“至少一萬!”李立獅子大開口。
靠,你小子好大口氣!眾人皆倒吸了口涼氣,
須知即使在順軍鼎盛時期,能統兵過一萬者,至少是征戰多年果毅將軍伯爵級人物;何況現在順軍尤處低谷期,此戰過後還會減員不少的。
你小子有大才不假,但這一仗純屬撞了狗屎運,本質上就是撿漏,就這般飄了。
李過:“………”
李立察言觀色,撓了撓頭,改口道:“嗯,確實,末將也覺得一萬有點多啊,那便改成八千吧;但至少要有三千騎兵!”
眾人繼續倒吸涼氣。
李過繼續:“………”
噠噠噠……正這時,一騎舉著火把疾馳而至。
騎者翻身下馬,語調悲戚的稟道:“毫侯,果毅將軍龍山伯馬重禧因箭傷過重,於一個時辰前過世了!”
什麽……眾人驟聞此噩耗,頓時都震懵了。
李過更是如遭晴天霹靂,呆立當場。
龍山伯馬重禧乃軍中老資格,一直跟隨李過征戰;襄陽建制時,李過任後營製將軍,馬重禧和張能就是其麾下兩員猛將;二人出生入死,一起經歷過無數險戰惡戰,情同手足,戰友情極深。
半響過後,只見李過眼圈兒一紅,猛的轉身,撥開人群,跌跌撞撞朝帥帳奔去。
眾人唏噓著,連忙跟上。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也暫時終止了李立欲大幅度擴編部屬的企圖。
順軍核心骨乾馬重禧的戰死,對軍心無疑是有打擊的。
但親密戰友的死,對李過的打擊更是沉重。
他悲痛難抑,一宿未眠。
李立心裡同樣也不好受,作為穿越者欲徹底扭轉歷史軌跡,為大順和天下漢民逆天改命,必須扳彎以多爾袞為首的一大撮人的命運;但卻也意外扳彎了馬重禧的命運(馬重禧也是後來夔東十三家之一)。
鑒於昨夜突遭襲擊的凶險一幕,翌日一早,李過強忍悲痛,當機立斷,令戰事聯絡員速速告誡各部主將,務必防護好自身安全。
在空前紛繁複雜的戰局面前,清軍指揮體系不可避免出現了紕漏,但阿濟格“欲破天爐,必先破爐壁!”的策略無疑是正確的。
聯軍為保持天爐基本形態,不得不一路擴撤,同時也一步步繼續朝西面欲設的爐底方位靠攏。
兩軍在擴大的八字形喇叭狀南北兩條戰線上,交纏廝殺,耍盡各種手段,激烈驚險,險象環生。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這種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的短兵交戰模式,雖不如陣地野戰那般氣勢磅礴,但更為凶險刺激。
好幾次,爐壁岌岌可危,甚至有一次清軍已成功破了南邊爐壁;但被高一功率領嫡系主力一通拚命搏殺,給強行補上了。
滿洲八旗軍雖有在複雜地形中小規模作戰的天然基因,但順軍曾打過那麽多年遊擊,這一點也絲毫不遜色。
雙方針尖對麥芒,鬥得緊張刺激,如火如荼。
順軍最大的劣勢還是在於兩隻……嗯,不能說豬隊友吧,算是弱隊友拖了後腿,但也有兩點優勢。
那便是一個猶想著速戰速決,一個且戰且退;後者可以更好的利用地形周旋,拖延時間!
另外一點,就是劉芳亮和袁宗第兩支戰前預設好的主力,分散在兩路清軍後翼,對其一路猛擊。
對清軍包餃子之勢雖還沒有形成,但卻意外形成南北各卷一根春卷的模式。
就在荊楚大地,兩虎惡鬥,分外眼紅之際;隆武天子朱聿鍵於本月二十五日(還是推遲了七天)在福州焚天起誓,禦駕親征,指揮水路五路大軍,合計八萬余眾,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劍指南京!
家底弱小的魯監國為搶分一杯羹,也組織了一萬五千人馬,於四月二十八日出兵了。
但精明奸詐的何騰蛟卻不急不躁,尤秉承著阿濟格被聯軍拖離武昌城西面兩百裡之遙時,才是他最佳出手時機的宗旨!
但不管怎麽說,明廷欲趁虛光複南京的大手筆,終於是蘸飽墨汁,並劃下貌似濃重的第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