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身體猶如被錘煉過一般,雜質摒棄,頭腦空冥,念隨心動,思緒敏捷。
站起身來,又覺得身體輕盈不少,動作靈活,步履輕快,力量充沛。
似消盡俗肌,重換體格。但肉眼看上去並無異樣。
邱逸鷗換好衣服,走出房門,想將這極好的消息告知陽良兄,並想著明日帶陽良兄也去尋那小女孩,再買一簍同樣的藥草給他服泡。
卻見陽良的房門緊閉。從門縫望去,人已經睡下。
打算敲門時,聞到一股酒氣從房中飄出。想來,是洽談生意時與人應酬去了。便不想打擾他,又折回自己房間。
邱逸鷗又回想起白袍人托小女孩帶的二句話。
他熟讀詩書多年,人也聰慧,很快就明白,前一句是告訴他,人要勇於闖蕩,不可自己給自己劃地為牢,當一輩子的井地之蛙而不知,只有走出去,去闖去拚,才能贏得不一樣的人生。
而第二句話,應是白袍人隨手所寫的首小詩。
“四番種善果”,應是指自己四次幫助他人,船上雨夜拴船,白袍人是知曉的,算一次;今晚送小女孩百文錢,高價購藥草,可算二次,至於助嚴小姐趕跑譚惡人是否算一次,他不太確定,因當晚白袍人雖在船上,但並不見他現身,若算,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事?若不算,又差一次,故邱逸鷗心想,估且也算這一次吧。
“更次疊深緣”,應是指兩人的緣分,數次相見重逢。
“相逢悠然處”,應是指今日再次相逢於“悠然居”食店。
“見時余一難”,應是再次見面時,自己還將面臨一個難題。
再次見面,會是何時呢?邱逸鷗心想。
他反覆琢磨這首詩,一時也沒完全弄明白。
此時,對身體巨大變化的喜悅還未消褪,沒有任何睡意。
於是坐在桌前,攤紙磨墨,將句子寫了下來。
立刻,邱逸鷗便豁然開朗。
這首原是藏頭詩,四個短句的首字連起來,即“四更相見”。見面的地點,則是“悠然居”。
邱逸鷗推窗望天,估算現在已到子時,即三更天,便著急外出。
走到陽良房前,望見房中兄長仍在酣睡。心想,不知與白袍人相見後會有何事,如回來晚了,陽良兄來尋他不見,又不免擔心。
便返回房間,另取了張紙,提筆寫道:陽良兄,今晚白袍高人約我一見,我去去即歸,逸鷗。
寫罷,將紙置於桌上,用硯台壓了一角,再將門虛掩上,快步直奔“悠然居”而去。
連走帶跑到了“悠然居”,邱逸鷗看到街上空空如也。心想,莫非自己理解錯了?
但又不願離開,於是在店前的台階上坐下,閉上眼睛,感受身體的變化。
他凝神於耳,方圓十丈內瑟瑟秋風拂過樹葉時的沙沙聲,枯黃枝葉悠悠飄落與地面接觸時的滴滴聲,街角磚瓦碎石下蟋蟀覓食的啾啾聲,皆盡收其中。
這種聽感,邱逸鷗從未體會過,心裡催生出抑製不住的驚喜,忙將意念轉入體內。
意念隨著經絡在周身遊走一遍後,邱逸鷗感覺全身經絡通暢,之前受傷的頭、胸等處,酸痛之感全消失了,不知何時已自行修複。
又將意念凝於丹田,感覺全身之氣立馬都匯聚過來,如同生了一大堆柴火,不僅丹田周邊熱了,全身也感覺暖烘烘的。
他仔細一“聽”,身體內一些細微的變化,也都能感知到。
驚喜一波接著一波,讓邱逸鷗應接不暇。如那平靜的湖底突然湧出熱泉,在湖面激起連綿的浪花,心情也像浪花一樣歡騰起來。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的四更聲從遠處傳來。
邱逸鷗剛將意念收回,便聽到頭上有衣袂破空之聲,忙睜眼起身,只見白袍人已立於一丈之外。落地之聲極輕,他幾乎沒有聽到。
邱逸鷗心想,此人定是船上施予援手的白袍高人。
看相貌,高人約莫五十來歲。面目慈祥,頭上微見花白,頜下微須,眉間隱有愁苦,但目光炯炯,凜然有威。身高過五尺,一襲白袍裹身,一望便給人一種雍容高雅之感。
白袍人也打量起邱逸鷗來,隨後走近幾步,笑道:“小夥子,看來這藥草對你現在的身體確實適合。藥效得以充分吸收,瞧你血氣充盈,筋絡通達,骨骼堅固,身體根基強化了不少。”
邱逸鷗忙拱手謝道:“多謝前輩指點。我雖描述不出自己身體的狀態,但能感覺到,全身感官都已遠勝之前。”
“藥汁入口,藥液入體,均被你的血液吸收。流經周身,將你的血管疏通加固。血氣豐盈,進而養筋,筋再養骨,故骨骼強硬。你未修習過武學,根基未經煉就,所以更感覺身體跟之前相比變化極大。”白袍人微笑道。
前輩未曾於我把脈,也未近距離接觸,但隨手指點,就令我身體有此等巨大轉變,看來他不僅武學造詣高深,調理根基的藥理知識也是高深莫測,能遇此高人,真是我的緣分,若能跟他學藝,陽良兄所說的轉運改命也未嘗不能,邱逸鷗心想。
但他不知白袍人心意,擔心貿貿然提出,不僅不允,且會讓白袍高人為難,所以不敢啟齒,只是反覆拱手致謝。
“小夥子,你在船上時四處尋我,可有何事?”白袍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問道。
“前輩,那晚得見您在船頂施展功法,救一船人性命於危難,在下深深佩服於您的本領和人品, 主要是想當面向您表達謝意。”邱逸鷗道。
說完,似又不甘心,聲音降得很小,字吐得很慢,接著道:“還有就是,也想問問,能否跟隨您學些本事?”
“你未修習過武學,到這般年紀了,為何又動此念頭?”白袍人道。
“我雖出身寶陽,地處偏遠,近些年世道也算太平,但也耳聞這平靜之下,暗潮湧動,天下大勢隨時可能變化。若能像您般習得一身本事,待世道改變之時,也能多做些扶危濟世之舉,多幫助些弱小無依之人。”邱逸鷗這席話,說得既坦當又認真。
白袍人頷首道:“在船上你挺身相助那位嚴小姐時,我便關注你了。剛才你所言,我也相信是真的。”
又道:“但這武學一途,千辛萬苦不說,還凶險異常,九死一生,一不小心就可能受傷致殘,成了廢人,甚至丟去性命。”
邱逸鷗道:“請前輩放心,在下定然不是怕死惜命之人,更是吃得了苦,不懼艱辛。”
白袍人接著道:“武學最終能有大成就者,只是鳳毛麟角,且並非單靠一腔熱血就能成事,還得憑機緣,看個人造化。”
“正如前輩所言,我已不是言口開河的年齡。故請放心,我定能言出必行,經得起考驗,受得起磨難。”邱逸鷗回答這話時,依然說得剛毅果決。
“這樣吧,辰時之前,若你能在碧公山的主峰上尋到我,我再答覆於你。”白袍人笑著道。
說完,只見他腳尖點地,身體如展翅的鳥兒,輕盈的躍過屋頂,消失於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