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微微翹起,來吧,不怕你們來,就怕你們不來!
他一身黑衣,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仿如一條誤入碧水的黑魚,攪亂了此間的寧靜。
“哎喲!商公子,張大人,您又來了!”
一家米面店門口,掌櫃的恭敬迎了上來。
商慎之直接道:“昨日說的白面十二文一斤?”
“是的。商公子要多少?”
“你這兒有多少我買多少!”
掌櫃的聞言愣住,呆呆地看著商慎之。
商慎之一挑眉,“不賣?”
“賣賣賣!肯定賣!”
說著掌櫃的立刻就吆喝了起來,招呼夥計,打包裝車。
吩咐下去,掌櫃的忍不住問道:“商公子,你們還缺什麽不?你看看我這兒有的,您說話,我給您個底價!”
他娘的,這種不講價、量又大的冤大頭可是千載難逢啊!
商慎之皺著眉頭,“你這兒......張大人,他們這兒還有咱們缺的了嗎?”
張主簿伸長脖子左右看了看,搖頭道:“也沒什麽別的了。”
商慎之朝掌櫃的歉意地攤了攤手,“這就沒辦法了,不過也別灰心,像什麽棉花啊、棉布啊、藥材啊、鐵器這些,我們倒是還要買很多,那些才是此番的大宗,你要有門路,可以試試聯系聯系,別說我不照顧你生意!”
掌櫃的登時眼前一亮,連連點頭,千恩萬謝。
商慎之留下一個隨從拿著銀票在此交割,又和張主簿一起去了城中另外的米面商行。
而後,如法炮製,直接將他們所有的白面都給買了。
一圈下來,幾萬斤白面裝在板車上,跟歸營的大軍似的,浩浩蕩蕩地轉過街頭巷尾,然後進入了城外的駐軍營地。
自然而然地,滿城轟動。
城中眾人議論紛紛,而不少尾隨在商慎之身後的人,交頭接耳幾句,悄然快步離開。
花了半日,買完了東西,商慎之直接就和張主簿再度去往了妙玉坊。
身旁的姑娘美麗不失芬芳,文雅不失端莊,顧盼之間,就像是歐陽失了偏旁,但二人此刻卻仿佛沒瞧見一般,光顧著喝酒吹牛逼。
“商公子,你這到底打的什麽算盤啊?”
看著一臉好奇的張主簿,商慎之笑著道:“別急,先喝一杯,聽我細細道來!”
張主簿擺手,“我不喜歡這個細字,換一個。”
“好,那聽我娓娓道來。”
張主簿:......
“哈哈,開個小玩笑。”商慎之一臉輕松,“你看咱們這事情辦得多順利,這才區區兩日,將軍開出的單子,七樣東西,我就已經辦好了一樣了!有什麽好擔心的嘛!”
張主簿卻搖了搖頭,“老弟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像米面油這類的東西,有了錢都好辦,平日這些商行也都有存貨,你這麽一掃基本能夠湊齊,也就多花了一點錢。但剩下的那些呢?一萬人的冬衣,滿營待修繕補充的軍械,炮製傷藥的藥材,你怎麽辦?”
商慎之滿不在乎地拍了拍懷裡,滿是自信,“這十五萬兩銀子已經到位了,還能怎麽辦?咱有的是錢還怕買不著東西?”
這話說完,商慎之不露痕跡地掃了一眼屋中的姑娘們,嘴角噙著輕笑。
夜色中,城中某處酒樓的雅間之中,幾個穿金戴銀,衣衫華貴的中年男人正圍坐著,一陣腳步聲響起,眾人齊齊扭頭。
待瞧清來人面孔,登時起立,“怎麽樣?什麽消息?”
來人緩緩坐下,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齊某在此恭喜諸位,此番要發大財了!”
立刻有人焦急道:“齊兄,什麽情況,你快說啊!”
但來人卻隻默默端著茶杯,端詳著裡面的茶湯。
有人登時反應過來,立刻直接從懷中掏出一整錠銀子,“齊兄,您放心,絕對不讓您白忙活!”
其余眾人也恍然大悟,紛紛掏錢。
這錢一到位,就像是觸動了某個機關一般,來人一下子活了過來,“此番將軍府一共十五萬兩的額度,買七樣東西,除開今日的白面,還有米、油、棉布、棉花、鐵器、藥材。方才那位商公子親口說的。”
吞口水的聲音悄然響起,十五萬兩,在這邊郡小城,可是一筆難得的大生意啊!
眾人之中,倒也有老成持重的,皺著眉頭,“不過,將軍府怎麽有這麽多錢的?”
“不是聽說去抄家了嘛。”
“但我又聽說被喊停了啊!”
“那就更合理了啊,因為通過別的路子找到錢了,所以不乾這種冒險的事情了啊。”
“我覺得你們想多了,這錢只要我們光明正大地從將軍府給他掙到手,有問題也是他將軍府的問題,還能從我們身上拿走?”
“這倒也是,不過咱們可得說好,此番還是要聯絡好各自的那塊,同氣連枝,要把價格給他抬上去!”
“放心吧,這都是咱們做熟了的事情,將軍府又如何,不照樣被我們拿捏!”
正說著,房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隨從,“老爺,不好了!城門處有好些行商帶著貨進城了!小人瞧見還有玄冥郡最大的布行東升號的人!”
“什麽?”
原本還老神在在甚至有點猶豫的眾人紛紛面色一變,其中的布商更是直接站起身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各位,我先行一步,調貨去了!”
眾人也紛紛起身,帶著一絲不能讓生意被搶了去的緊迫感,匆匆離開。
次日,商慎之又起了個大早,帶著張主簿在城中一頓大撒幣,將整個城中的米買了個大半。
看著那一袋袋米裝著板車,排著長龍,進了軍營,所有人再無疑慮,紛紛前去安排調貨。
而周邊郡縣的也聽聞消息,一車車的布,一車車的鐵,一車車的藥材,都卯足了勁兒,運來了朔荒郡城之中。
晚了,冤大頭就買齊了!就不趕趟了!
城樓上,朔荒郡守看著這一派繁盛,嘖嘖感慨,“想來當初後夏鼎盛之時的貞觀盛世,此地便是有如此繁華吧?盛況不再已是三百余年了啊!”
雲麾將軍武元靖站在一旁,負手看著,冷冷道:“聽說城中有商戶提議將行商都趕出去?”
朔荒郡守笑著道:“些許風言風語,武開府不必在意。”
“本將只是不願意與地方起衝突,但如果覺得本將好欺負,想騎在本將頭上拉屎,那本將也隻好讓他試試本將的寶劍是否鋒利了!”
說完,武元靖直接邁步走下城樓,留下眯著眼,神色不悅的朔荒郡守。
有了武元靖那句狠話,城中登時風平浪靜,無人作妖,商慎之第三日的行動就更順暢了些。
一天下來,又有大幾百上千桶油進了軍營。
看著眼前這一派忙碌的陣仗,遠遠站在一旁的張主簿面帶憂色,“商公子,這幾樣下來,咱們花的錢已經比市價多出了兩千多將近三千兩了,這不是冤大頭麽!”
商慎之卻毫不在意,“張大人,無需擔憂,過幾日便知道了。”
眼見著傳聞中的“清單”上的東西在一天天勾畫,剩下棉布、棉花、藥材、鐵器的商戶紛紛加緊行動,而同時,行商們也在加快步伐。
又因為駐軍“恰好”在這時候往朔荒郡四方演武,官道之上無比安全,行商們都紛至遝來,一時間城中客棧人滿為患,到處都停著裝滿貨物的馬車。
但就在這關鍵時刻,負責撒幣的商慎之卻忽然停了。
妙玉坊中,他看著匆匆而來一臉疑惑的張主簿,摟著身旁的姑娘,笑著道:“昨夜滋滋不倦,實在是有些乏了,休息一日,那些東西又不會跑!”
張主簿一臉無奈,隻好退了出去。
而消息也隨著他的進出傳了出去。
坐商和行商們都長出一口氣,繼續準備著明日的大賺特賺。
但是,第二天,商慎之卻依舊沒有出現。
張主簿再度邁著焦急的步伐,去往妙玉坊。
“哎呀!我的商公子,你怎麽還睡著啊!這滿街的坐商、行商都急瘋了!”
商慎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們急瘋了關我什麽事?錢在我手裡,我有說今天一定要買嗎?強買強賣也不是這個道理吧?”
一句話給張主簿乾懵了,你說得好有道理。
“這倒也是哈,我跟著急什麽呢?”
商慎之笑著道:“對嘛,咱們又沒跟他們承諾什麽,錢在我手上,買東西不得看我心情啊!”
張主簿歎了口氣,“話雖如此,但是群議洶洶,對將軍府的名聲也是不利,隻恐到時候將軍怪罪啊!”
商慎之笑容緩緩收斂,顯然這句話戳中了他的憂慮,他沉吟一下,“哎,既然如此,那這樣吧,勞煩張老哥在將軍府門口貼個告示,後日讓城中剩下的棉布、棉花、鐵器、藥材這四個品類的商戶,想賣東西給將軍府的,都一起到將軍府中來吧,咱們一次解決,一次交割,也省得他們再久等。藥材的話,在告示上寫清楚咱們要哪幾味藥。”
他伸了個懶腰,“不然咱們這一天天的忙活,真的累啊!你看我都累得爬不起來了!”
你那是因為那個累的嘛.......張主簿默默翻了個白眼,也同意了商慎之的提議,起身離去。
不多時,當那張告示在將軍府的大門外貼出來,瞬間便讓城中商戶們安下了心,然後各自開始忙活起來。
商慎之又在妙玉坊躺了兩日,在第三日的清晨,起身離開。
妙玉坊門口,他帶來的隨從已經等候在馬車旁。
“公子,咱們上哪兒?”
商慎之抖了抖衣袍,坐進馬車,淡淡道:“將軍府,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