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848：敦煌 第六十九章 北上伊州

府衙的衛兵早就準備好了，將他的馬牽了過來。

除了那一次在沙州和高進達被留下，其他大部分時候郭定邊都是第一個出來的。

而且，往往就他一個人。

獨來獨往，連衛兵都不帶。

衛兵原以為是郭押衙不好相處，可接觸了幾次之後，卻發現他很有親和力。

郭定邊從衛兵手中接過韁繩，踩著馬鐙正欲躍身上馬，卻聽得身後有人在喊他:

“郭押衙！請留步！”

郭定邊扭過頭一看，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軍官，身著淡藍色的披掛鐵甲。

他認識這個軍官。

王景翼，王家兄弟的弟弟，也是一名押衙。

攻下瓜州後，張議潮建立了牙院。

以郭定邊和高進達的左、右都押衙為首，下面還有一些押衙兼職分管各司。

王景翼便是其中之一。

“有什麽事情嗎?”

郭定邊的一隻腳從馬鐙上挪了下來。

王景翼摘下頭盔，舔了下有些乾裂的嘴唇，左右瞥了兩眼，然後對郭定邊說道:

“郭押衙，我願隨你一同攻打伊州。”

郭定邊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王景翼。

這王景翼從小便熟讀兵書，猶善練兵。

十來歲時便帶著家丁剿殺了紫亭外圍的一支馬匪。

他不繼續跟著他哥去肅州混功名，跟著自己做什麽?

王景翼被郭定邊看得有些局促，手不知道放在哪。

好在郭定邊終於說了話:

“咱們邊走邊說吧。”

兩個人騎著馬，沿著街道，向著豆盧軍在城外的大營而去。

從王景翼的口中，郭定邊得知，是他的哥哥讓他找了個借口離席跟來的。

不過府衙中那幫人都不是傻子。

兄弟兩個遭了一頓白眼。

不過他們都習慣了。

王家在沙州雖然也是大族，可遠遠比不上張、索、李、閻、安等幾家。

沙州起事之時，兄弟兩個也帶著王家人參與了。

王景翼守的是東門左側的城牆。

雖然受到的衝擊比不上門樓，不過也是刺刀見紅的血戰，擊退登城吐蕃士兵數次。

然而戰後閻開山任了軍使，王景翼則和郭定邊一樣被封了個校尉的虛職，貢獻瓜州之後，才升任押衙。

王景榮表面上不說什麽，心裡卻是頗為不服氣。

他決定押寶在郭定邊身上。

“我兄長讓我跟著你，我們王家也支持你。”

王景翼倒是坦率，實話實說，絲毫不掩飾。

“行，咱們也算是投緣，一起做點事情吧。”

當天下午，郭定邊召集了手下的將領，開始討論進攻伊州的事。

豆盧軍現在一共一千余人。

其中踏白騎兵兩百余人，這些人由楊不平率領，後者任馬軍廂指揮使。

兩百重甲陌刀隊，由高參率領，後者任步軍廂指揮使。

這個位置本來是廚子的，不過廚子說他更願意提著刀在前面砍人，帶人他不擅長。

一百五十鐵勒軍，同樣配了重甲，為跳蕩隊，由薛懷劭統領。

其余五百余人，分兩廂，每廂二百五十人，分別由仆固俊和王景翼各領一廂。

弓兵、弩兵各按比例配置。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其他人基本都是老熟人，只有王景翼一個新面孔。

不過這個眉毛濃密的將領在這件事上沒有絲毫謙讓，泰然領命。

另外輜重部隊，郭定邊則直接交給了王家。

王景榮把自己弟弟送來，順帶搭上了四百多剛征召過來的民兵以及車馬。

郭定邊又厚著臉皮去安景旻這個沙州首富那要了一些，方才湊足了前往伊州的輜重車隊。

至於強弩、樓車、衝車這些工程器械，李道玄也替他準備好了。

拆下來放在輜重車上，到了地點後重新組裝。

郭定邊原以為自己的豆盧軍暫時就要以這個陣容出發了。

可沒曾想當他出發前在沙場點兵的時候，一百五十多個光頭突然出現在了大營外。

身材高大的悟心和“慈眉善目”的洪辯禪師，從和尚們中走了出來。

“郭押衙，好久不見啊。”

老和尚笑眯眯地走到郭定邊面前。

“給你帶了些助力來，可不要嫌少啊。”

郭定邊一眼看去。

老和尚這一回沒乾空手套白狼的活兒。

他是知道這些和尚的戰力的。

吃素，不代表砍人不厲害。

郭定邊只是好奇，老和尚從哪又搞出來這麽多僧兵的。

上次沙州起事時，僧兵也就一百多個，還死傷了不少，如今人數還加了。

洪辯似乎看出了郭定邊的疑慮，呵呵一笑:

“沙州有和尚，瓜州當然也有，到時候，伊州自然也有.....”

郭定邊有點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

他也在押寶。

歸義軍打到哪，他郭定邊到哪，佛門也會跟到哪。

“不會耽誤師傅們修行吧。”

郭定邊從這些隊列整齊的光頭身邊走過。

“他們也需要在塵世中歷練歷練，要不然，怎麽能成佛呢。”

悟心給了一個很是充分的理由。

整編完畢後的第二天巳時，豆盧軍便正式拔寨起營，出發了。

他們從瓜州城出發，沿著疏勒河一路向西，到達玉門關。

而出關以後，便是名為莫賀延磧的戈壁大漠。

從瓜州前往伊州，便需要往北穿過這片戈壁。

所以這條道叫莫賀延磧道。

盡管環境惡劣，這條道路卻是赫赫有名。

在伊州失陷吐蕃前，這條路上往來客商眾多，十分繁忙，是絲綢之路過天山的新北道。

因為走這條道過伊州，再到高昌，要遠比走南線若羌，穿白龍堆要安全的多。

連玄奘法師西去取經的時候，也是走的這條道路。

唐廷原本在這條道上設了多個驛站和烽戍。

可隨著唐廷丟掉了河西，丟掉了西域，這些驛站都被佔領或者荒廢了。

郭定邊騎在馬上，看著眼前這些荒廢的舊址，內心不勝唏噓。

如果這些驛站還在，那往來的客商，生命便多了一分保障。

可若是現在這樣，那他們在荒漠中，便只能聽天由命了。

大軍向北，過了第五烽。

郭定邊令全軍扎營休整。

再往前，就是伊州地界了。

“前面是星星峽，狹關險隘，我若是伊州的吐蕃守軍，必會在這裡設防。”

中軍大帳中，楊不平指著地圖說道。

他對這裡的地形並不陌生。

郭定邊點了點頭。

“仆固亮回來了沒?”

“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楊不平看了一眼帳外的天色。

又過了半個時辰。

正當眾人還在討論著如何攻打星星峽的時候。

帳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向帳外望去。

仆固俊猛地站了起來。

他的弟弟，仆固亮，正滿臉是血地站在營帳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