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趙承成穿越到這個時代,並且當上了趙家村的村長以後,村子裡就沒有放棄過任何一個人。
就是在逃亡當中餓死的、病死的,也都妥善予以安葬,還仔細記下了安葬的地點。
等到以後要麽讓他魂歸故裡,要麽遷至新家,總之不能讓趙家村的老少爺們,成為客死他鄉的孤魂野鬼。
至於受了傷的兄弟,就是抬,也要把他從戰場上抬下去!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讓他們絕望地成為敵人的俘虜。
畢竟古往今來,能夠善待俘虜的軍隊,恐怕沒有第二支了……
但是老子山的人被俘了,也不能怪丁友仁他們。
這是他們第一次作戰,又從早打到晚打了整整一天,也確實難保有人被捉了。
光就丁友仁還記得這些被俘的兄弟,那就比尋常的官軍不知強出多少倍了。
趙承成現在還有余力,那就不能坐視老子山上的弟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別人抓走。
“兄弟們跟我走,去救人!”
來不及喘口氣,趙承成便率領著趙家軍的子弟,外加上還能跑得動路的老子山的兄弟,追擊著官軍,就往山下跑去。
然而他們終究還是來晚了。
只見一艘大船已經緩緩起航,在暮色中往西南方的汝山湖而去。
趙承成一拍大腿,趕緊指著還留在水面上的幾艘小船,帶領趙家軍的子弟和丁友仁等幾個老子山的兄弟登上小船,便前去追擊那艘大船。
小船的速度自然要比大船快的多,更何況撐船的還是年輕力壯的趙家軍的子弟,他們都是黃河邊上的漁民,駕船技術都是尋常官軍無法比擬的。
追了不到半個時辰功夫,小船就已摸到了大船的屁股。
大船上搖晃的幾盞燈燭,發出的昏暗的光線之中,驚慌失措的人影都綽綽可見。
趙承成一拍趙同瑞的後背:“扯開嗓子喊,把大船給我喊停了。告訴他們,再不停船我就要放火槍打了。”
趙同瑞一點頭,放聲大喊:“快停船,不停船,老子就要放槍了!”
趙同瑞這一聲喊,也絕不是虛張聲勢,在他身後,幾艘船上的趙家軍子弟,已然在晃動的船身上裝填好了子彈,舉槍瞄準前方的大船。
而其他沒有用槍的兄弟,也都抓緊劃槳拄篙,距離大船的距離越來越近。
這時船上忽然走出一人,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的樣貌,隻隱隱約約看出一個頗為高大挺拔的身影。
只聽那身影說道:“前面是趙村長吧?這一仗我們折了,請村長立刻回去洗乾淨了脖子,等著本官過來殺你。”
這個世界上無用的東西很多。
但或許失敗者對於勝利者空洞無用的威脅,是最無用的。
一個手下敗將,還敢大放厥詞,在趙承成耳中聽來不過喪家之犬的狺狺狂吠而已而已。
趙承成從趙同瑞身後閃身出來:“你有什麽資格同我討價還價?我就四個字:放人!滾蛋!”
“若是不放人呢?”
“不放人?”趙同瑞惡狠狠說道,“那就讓你嘗嘗趙家村火槍的厲害!”
“就你有火槍?我就沒有?”
那人影話說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官軍的確也有火槍,但是無論射程和威力,都要比趙家村的弱上不少。
像這樣在水上對射,吃虧的一定是官軍。
但是這人還有一招,極其陰毒的一招。
只見他揮手,讓身後的士兵把幾個人壓到船尾,強摁著他們的腦袋讓他們跪在甲板上:“你要放槍?好啊,就往這幾個人身上打!”
雖然光線昏暗、船身晃動,但趙承成依舊認出了這幾個跪倒在地的人的身份。
不是別人,正是被官軍抓去的老子山的兄弟。
這一招可夠狠的,相當於把趙承成的自家人當成了擋箭牌!
上一次見到這一幕,還是趙承成在看電影《地雷戰》裡,日本鬼子使出來的。
看來船上這家夥的狠毒程度,只有日寇才能跟他相比。
二十世紀有句網絡名言: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這狠毒的一招使出來,果然成效顯著,一下子就把趙承成的火力優勢給抹殺了……
趙承成無論如何,也沒法對著老子山的兄弟開火啊!
眼看要麽只能掉頭走路,要麽就只能不計傷亡,冒著官軍的火槍、子彈,向前猛衝。
恰在此時天公作美,天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而且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就連兩艘船上點起的火把,都被雨水澆熄了。
雨水侵襲,大家都不能使用火器。
原本這是趙承成的劣勢,現在搖身一變,反而成了他的優勢。
趙承成穿越之後,運氣只能算平平,這還是第一次碰到風調雨順的時候。
因此他的話語中也充滿了幸運的愉悅聲調:“兄弟們天助我也!大家抓緊劃船, 追上官軍!”
早期火器最怕下雨。
最原始的火繩槍,只要一碰到雨天,擊發裝置就會立即失效。
就算是後期的燧發槍,也不能完全克服下雨潮濕的問題,最多不過是降低了故障率而已。
就明末朝廷這個軍備水平,官軍所能使用的火器,當然是最原始的火繩槍。
就是趙家村所出產的火銃,暫時也隻停留在火繩槍的模式。
倒不是趙承成沒有開發燧發槍的意識和意圖,而是火石也是一種礦產,趙家村周邊乃至整個洪澤湖湖區,全都沒有燧石蘊藏。
趙承成屬於是巧婦難無米之炊,屬於是有心有力卻使不上勁,沒辦法的事。
並且燧發槍也不過是個過渡方案而已,這條科技樹的終點,還是全密封的擊發裝置。
這件事情,要麽趙承成沉下心來自己去解決,要麽只能委以他人。
而可以經受住這樣委托的,那也肯定是人傑,就比如陳於階、宋應星這樣的……
但是無論是惡劣的天氣,還是劣勢的技術,都不是最可怕的。
在這天地之間,最可怕的莫過於人心。
就當趙家軍越追越近,眼看就要同大船接舷之時,前方大船上,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喊叫。
“啊——”
趙承成聽了都不免心中一顫,趕忙問趙同瑞:“你眼神好,前面到底發生什麽?”
趙同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大哥,官軍不是人,把個兄弟的耳朵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