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15章 地中海――漩渦（一）

當卡普亞的慘劇傳到羅馬城下的迦太基營地時，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呆立當場，沒人會想到這座防備極強的亞平寧第二大城居然如此之快就陷落了。雖然暫時還沒有收到家人的消息，但是深感不妙的漢尼拔與蒙華即刻拔營出發，順著來時的道路向南疾馳。蒙華做為前鋒先行出發，而負責斷後的漢尼拔則站在阿尼歐河邊，最後回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永恆之城。迦太基統帥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遠眺這座他一直渴望征服的城市。

漢尼拔離去的消息令全羅馬的人都松了一口氣，盡管對方並沒有直接圍城或是攻城，但是那種無形的壓力讓全城的人都透不過氣來，如今從元老到普通市民都有種劫後余生的快感。而早就預料到事態發展的費邊和小西庇阿對大家的慶祝不以為然，他們現的更關注的是卡普亞的命運和迦太基人的去向。假如漢尼拔“圍魏救趙”的詭計得逞，則亞平寧的戰火估計還要燃燒很長一段時間，目前羅馬的財政稅收已經不堪重負，從西西裡掠奪來的希臘財產只能支撐一段時間，從長遠來看，只有收復整個南方地區並獲取伊比利亞的資源才能保障戰爭的延續。

卡普亞光複的消息在漢尼拔離去後的第二天傳到羅馬，羅馬城再次沸騰了，廣場上擠滿了慶祝的人群，現在大家可以確信失去卡普亞做為基地的漢尼拔已經不再對羅馬具有威脅了，同時元老院宣布舉辦三天的競技活動以慶祝這次偉大的勝利。對於那些卡普亞人的命運幾乎沒有羅馬人會關心，對於所有的羅馬人來說，背叛者的下場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去死。

估計歡慶的城市裡只有小西庇阿沒有這種喜悅之情，當聽說了漢尼拔與蒙華的家眷在這場浩劫中下落不明時，他更多的是感到悲哀。擠過熱鬧歡騰的人群，小西庇阿獨自來到神廟前開始為她們祈禱。雖然並不認識她們，而且他內心和所有的羅馬人一樣痛恨背叛者和迦太基人，但是這位二十四歲的年青人對漢尼拔更多的是崇敬之情，而對於蒙華，小西庇阿則心懷感恩，他內心深處始終覺得這個東方人更像是自己的老師和朋友，或不是死敵。當前幾年在羅馬聽聞蒙華和艾麗莎結婚的傳聞時，他甚至在心裡由衷的祝福過他們，只是沒想到悲劇發生的如此之快，讓他不得不感歎諸神對人類所開的玩笑。

快速回軍的蒙華隻用了三天時間便趕到了卡普亞的郊區，他在離城很遠的地方便能聞到燒焦的煙味，地平線上升入天際的黑煙還沒有完全散盡。盡管城市內的大火已經逐漸熄滅，但還有一些地點零星發生著火災與劫掠。此時城外的羅馬大營還沒有撤去，只是大部分士兵都進入城內進行殺戮和享樂。阿庇烏斯與尼祿預計到漢尼拔可能會回軍救援，所以特意加強了最外層的防線，同時讓手下的軍團輪換進行防守。

心急如焚的蒙華無法進入城市，只能將手下的努米底亞人分散開來，沿著羅馬人的防線尋找漏洞和搜索幸存者。他目前還心存僥幸，也許聰明的艾麗莎與伊蜜爾絲母子能夠想辦法逃出生天，同時他也相信勇敢忠誠的吉斯戈一定會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們的安全。在經過仔細搜索後，不負重望的努米底亞人很快便帶回了一小隊的幸存者，這十幾名逃脫者已經在密林中躲藏了三天之久。

“伊蜜爾絲！”

蒙華一眼就認出了隊伍中一身戎裝滿臉憔悴的伊比利亞公主，而小哈米爾卡已經在她的懷中睡著了，可是人群中沒有看到妻子的身影，蒙華不由的心中一沉。

“蒙華，你們終於來了。”

已經幾乎三天沒有合眼的伊蜜爾絲看到親人時禁不住熱淚盈眶，多日緊繃著的神經一旦放松，疲憊就止不住地襲來。蒙華急忙上前攙扶住站立不穩的公主。

“艾麗莎……她怎麽沒有跟你在一起?”蒙華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他實在不願意接受現實。

“艾麗莎……我們在突圍中和她失散了。”

伊蜜爾絲在蒙華的懷中痛哭了起來，並且向他講述了當夜發生的事情，蒙華一邊聽一邊緊咬牙關，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此時接到了消息的漢尼拔也快馬趕來，伊蜜爾絲再次投入到了丈夫的懷中痛哭流涕，迦太基統帥則輕聲撫慰著受盡了磨難的妻子。

“吉斯戈不在，你們是如何安全出城並到達這裡的?”

漢尼拔等妻子情緒穩定後問道，邊上的蒙華也一臉焦急地等待著，或許艾麗莎也有逃出城的機會，盡管他明白這種機率非常的小。艾麗莎擦乾眼淚，穩定了一下情緒，開始向他們講述自己和艾麗莎失散後的經歷。

卡普亞城正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伊蜜爾絲自從與艾麗莎分散後就一直沒有再見到過她，而吉斯戈回去尋找對方也一去不回。在黑暗與混亂中的伊比利亞公主只能緊緊抓住兒子的小手，在身邊忠誠的侍衛保護下不停地向著前方奔跑。火光和喊殺聲漸漸地遠去，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個高大模糊的影子，南面的城門樓終於到達了。

“什麽人?”

當這一小隊人謹慎地接近黑如深淵的城門洞時，在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詢問的口令。

“自己人，統帥夫人和公子在這裡，快來護衛。”

當領隊的侍衛聽到對方的伊比利亞語時不禁大喜過望，連忙用相同的語言回答道。從黑暗中馬上湧出了十多名迦太基士兵，領頭的是一名百夫長打扮的軍官，走近之後對方仔細而小心地打量著這一小隊失魂落魄的逃難者，當看到隊伍中的伊蜜爾絲與小哈米爾卡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統帥夫人和公子安好，真是太好了。”百夫長連忙對著兩人行了個軍禮後高興地說道。

“怎麽不見蒙將軍的夫人?吉斯戈統領在哪裡?”百夫長看了看隊伍的後方，沒有發現這兩人的身影。

領隊的侍衛匆匆講述了剛才在廣場上的遭遇，聽完後百夫長一時難以決斷，猶豫了一會兒後才下定決心對伊蜜爾絲說道:

“夫人，現在形勢危急，羅馬人隨時可能前來封鎖南門，而卡普亞守軍全都放棄崗位逃走了。吉斯戈統領命令我等在此等待兩位夫人和公子，保護你們突出重圍，如今統領不在，而蒙夫人又下落不明，我們現在應當馬上出城，再想辦法溜出羅馬人的防線。”

“可是艾麗莎怎麽辦?我們就算不回去救她也應該再多等一會兒，也許吉斯戈已經找到她了，正在向這裡趕來。”伊蜜爾絲一邊說一邊焦急地回頭張望，她無法放棄艾麗莎而自己逃生。

此時原本一片安靜的後方傳來了快速接近的馬蹄聲，隱約的火光中羅馬人的呼喊與咒罵聲隨之傳來。

“沒時間了，請夫人立刻隨我出城，如果吉斯戈統領能夠尋到蒙夫人也一定會想辦法出城的。”百夫長看著遠處快速逼近的敵人急迫地催促道。

“媽媽，我害怕。”今晚受驚過度的小哈米爾卡也抓著伊蜜爾絲的胳膊緊張地叫道。

看著夜色中兒子蒼白的小臉，伊比利亞公主咬著下唇快速地做著思想鬥爭，而羅馬人的聲音正越來越近，最終伊蜜爾絲只能做出決斷。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這對母子快速穿過城樓邊上的小門，向著黑暗中的自由奔去。城牆外不遠處便是羅馬人的營壘，不過目前大部分羅馬士兵都已經進城去了，原本嚴密的防線上只有少量的巡邏隊，哨塔上的士兵也將注意力放在了被大火映紅天空的卡普亞， uukanshu 而根本沒注意到近在眼前的這一小隊逃亡者。剛出城不久，眾人便聽到身後的城門處人聲交雜，同時傳來城門被重重關閉的聲響，看樣子羅馬人已經控制了那裡。伊蜜爾絲更加為自己的好友擔心起來，她將如何出城啊。

經驗豐富的百夫長率領著眾人，悄無聲息地沿著羅馬人的壕溝向東南方向潛行。頭頂上的塔台上不時可以聽到羅馬人激動地交談聲，大家全都大氣不敢出，只是低著頭安靜地前行，當行進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處可以穿插出去的地方，這裡屬於兩座羅馬營壘的間隙處，狹窄的只能容許兩個人平肩而行，平是這裡一般會有崗哨看守，但是今晚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去享受殺戮的盛宴。在耐心等待羅馬人的巡邏騎兵經過之後，百夫長先行下到壕溝底部，接著指揮手下將伊蜜爾絲與小哈米爾卡及兩個女仆一起接到溝底，隨後再推上另一側的溝沿。用這樣的辦法，一行人快速地穿過這處空隙，又用相同的方法翻越了兩條壕溝與圍牆，其間為了躲避羅馬人的巡邏騎兵，伊蜜爾絲等人不得不藏身於壕溝深處，浸泡在泥濘的汙水之中。當最後一道防線終於被眾人拋之身後，前方不遠處便是一片密林，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口憋在心頭已久的悶氣。伊蜜爾絲摟著兒子站在密林邊緣回頭張望著遠處被火光映紅了天際的卡普亞，她在慶幸自己終於逃離羅馬人魔掌後不由得為還在城中的艾麗莎擔憂。

“希望你也能平安出來，親愛的艾麗莎。”伊比利亞公主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