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15章 地中海――漩渦（二）

“出了什麽事?”小西庇阿看著正在痛哭的母親問道。

而龐波尼亞只顧著流淚沒辦法回答兒子的問題，兄長路西士悲痛地對弟弟說道:

“普布利烏斯，父親和叔叔全都戰死了。”

“什麽?”小西庇阿頓時覺得天眩地轉，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諸神保佑，親愛的普布利烏斯，我也是剛剛收到這個消息的。”費邊走過來扶住有點站立不穩的年輕人，帶著悲痛的聲音說道，“元老院打算明天一早就公布這個消息，我只是提前來告訴你們一聲，希望你們不要過於悲傷。”

小西庇阿深吸了一口氣，有點顫抖地坐在了面前的椅子上，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悲痛。自從和父親在波河流域分別後，已經六年多沒有再見過他了，雖然不時收到他的來信，但是對那位自己無比愛戴與尊重的父親的思念卻是與日俱增。如今突然被人告訴父親就這樣走了，令他一時之間還不無接受這樣的事實。

“怎麽會這樣，我年前還收到過父親的來信，說是伊比利亞一切都好，薩貢托已經收復，結束那個半島的戰爭應該很快就會實現。”小西庇阿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費邊問道，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

“還是你自己看吧。”老執政官邊說邊將一封書信遞給了對方。

小西庇阿接過書信快速閱讀了起來，這封信是由自稱“資深副執政”的路西士.馬爾西烏斯送來的，信中詳細描述了西庇阿兄弟戰敗的具體過程和原因，同時還告訴元老院，他已經率領殘余的數千羅馬人退守埃布羅河北岸等待支援。

“背叛，又是背叛。”

看完書信的小西庇阿一時間陷入沉思之中，內心復仇的火焰正在慢慢升騰，他現在無比渴望前往伊比利亞去，懲罰那些見利忘義的凱爾特伊比利亞人，如果父親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光榮戰死他還能夠接受，可是這種被人背叛而死實在是一個軍人最大的恥辱。

“不要太過悲傷了，親愛的龐波尼亞，您的丈夫是羅馬的英雄，我們不會忘記他所做的貢獻。”費邊在小西庇阿讀信時不停地安慰著痛哭不止的龐波尼亞。

“親愛的馬克西穆斯，您可能在明天的元老院會議上提議由我去接任伊比利亞的羅馬指揮官嗎?”小西庇一說完，母親和兄長全都吃驚地看著他。

“這個事情不是我可以決定的，親愛的普布利烏斯，明天元老院將會做出任命。”費邊看著年輕人眼中復仇的怒火說道，“不要讓憤怒衝昏自己的頭腦，先冷靜下來，想想怎樣做才是對羅馬最有利的。”

西庇阿兄弟戰敗身亡的消息晚於卡普亞收復大概一個月傳到羅馬，瞬間便消滅了元老院與全體羅馬市民因為坎帕尼亞一系統重大勝利而燃燒起的激情。元老院決定為那對因羅馬事業而獻身的資深執政官舉行全城的哀悼儀式，原本對戰爭勝利已經充滿希望的羅馬人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因為在亞平寧最為黑暗的那段歲月中，只有伊比利亞傳來的捷報可以安撫他們日漸脆弱的心靈。而如今整體形勢已經開始好轉時，伊比利亞卻突然出現了如此重大的危機，令所有人都不得不認為這是諸神在故意捉弄他們。當市民自發前往神廟與廣場紀念為國捐軀的西庇阿與格涅烏斯時，元老院也在為馬爾西烏斯的來信內容而爭論不休。

“諸神在上，這個自大的馬爾西烏斯居然自稱為‘資深副執政’，實在是太可笑了。”現任執政官尼烏斯.富爾維烏斯.森提馬盧斯手中舉著對方的信件在會議廳中大聲說道。

“是誰任命他的這個資深副執政?”另一位執政官普布裡斯.蘇爾皮西烏斯.加爾巴故意提問道。

很明顯，這位馬爾西烏斯在信中的自稱令古老的貴族階層感覺權威受到了挑戰，任何官職的任命都應該是由元老院來決定的。

“據說是格涅烏斯死前任命他的。”費邊站起來替馬爾西烏斯解釋道，他並不是想維護對方，只是覺得並不值得為這種小事而如此暴跳如雷，眼下還有比這重要的多的事情要去處理。

“啊，願諸神寬恕格涅烏斯，我們如何能去找一個死人證明呢，他完全可以任命提比留.豐太烏斯副執政官做為指揮官。”普布裡斯反駁道。

“尊敬的執政官大人，我想格涅烏斯當時應該不知道提比留還活著，因為受到迦太基人的包圍，他與外界的消息無法傳達，所以這很可能只是一個誤會。”小西庇阿站起來支持費邊的意見。

“而這位馬爾西烏斯能力出眾，且深得士兵們的擁戴，目前他已經守住了埃布羅河防線，面對三支迦太基軍隊的攻擊表現得相當出色，並且還送來了一件出色的戰利品——一面重達137磅的銀質盾牌，這是突襲哈斯德魯巴的營壘時繳獲的。我建議將這面盾牌稱為“馬爾西烏斯的盾牌”，並將其獻給卡皮托利尼神殿。”

小西庇阿說完會場上響起一陣支持他提議的掌聲。

“所以我們不應該過多地責備他是不是合適使用這種頭銜，元老院應該考慮的是如今要派遣誰去增援伊比利亞岌岌可危的形勢。”費邊利用小西庇阿的提議順利地將話題引向了重要的方向，而會場上響起了的熱烈掌聲則代表大部分元老都認同他的意見。

見大家都支持費邊與小西庇阿的想法，森提馬盧斯隻得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後說道:

“既然這位優秀的騎士不是故意要挑戰元老院的權威，那我們就不再追究這個問題了，現在我們進入下一個議題，那就是派誰去增援伊比利亞，並接替馬爾西烏斯擔任正式的指揮官。”

坐在邊上的小西庇阿內心狂跳起來，他無比想要獲得這個職務，出於自己當初對漢尼拔所發的誓言，他不能在亞平寧與迦太基人交手，但是伊比利亞卻是個能夠讓其發揮才能的絕佳場所。何況那裡又是自己父輩戰鬥和犧牲的地方，更值得他去繼承這份遺產。這位年輕人滿懷期待地望向正準備發言的費邊，他希望對方做為西庇阿家族的老朋友能夠推薦自己。

“我建議派遣剛剛在卡普亞取得輝煌戰績的蓋烏斯.克勞狄烏斯.尼祿前往伊比利亞戰場。”費邊站起來提議道。

會場上立刻爆發起熱烈的掌聲，而小西庇阿則滿臉失望地看著費邊.馬克西穆斯。

春季的坎帕尼亞原野本來是百花綻放，草長鷹飛的美麗時節，但是今年從西面吹來的第勒尼安海風中混合著焦碳與死亡的氣味。漢尼拔先將妻兒送回了布魯提烏姆的洛克裡城，那裡目前由小漢諾鎮守，是整個亞平寧最安縣的地方，與她們同行的還有馬哈爾拔率領的絕大部分的騎兵。迦太基統帥隻留下一隻數百人的隊伍，他親自陪同著蒙華仔細搜索卡普亞城郊的每個角落，冒著被羅馬人發現的風險，檢查著每處農莊、小溪、山丘與密林，可是毫無收獲。而卡普亞城始終處於羅馬人的嚴密守備下，根本無法進入其中。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火在逐漸熄滅，而蒙華本人則變得越來越狂躁，好幾次他都按捺不住想要衝進卡普亞城中尋找妻子的下落，最後都被漢尼拔強按住而沒能施行這種瘋狂的舉動。在卡普亞城外搜尋了十天之後，連蒙華自己都漸漸地放棄了希望。

當初夏來臨的時候，休整完畢的羅馬主力開始南下征服整個坎帕尼亞地區，卡普亞南部的達阿忒拉和卡拉提亞相繼陷落，其公民全都和卡普亞人一樣被販賣為奴，羅馬人打算用坎帕尼亞的悲劇提醒整個亞平寧南部的希臘城市，背叛羅馬的下場如何。此時布魯提烏姆也受到了威脅，漢尼拔與蒙華不得不放棄了無望的尋找，快速返回洛克裡城。回程中蒙華一路上都默不作聲，而明白他此時內心痛苦的漢尼拔只能盡量陪伴在他身邊。到達洛克裡城後，這座城市中許多地方都留有蒙華對艾麗莎的記憶，再加上得知“布塞菲勒斯”這位老友的逝去，使這位原本開朗陽光的英雄變成了希臘神話中的憂傷之神——俄匊斯，整天躲在自己的帳篷中不願見人。

全體將士都理解蒙華的痛苦，熱情美麗的艾麗莎自從來到亞平寧就深受所有遠征軍將士的喜愛，所有人都曾經見證過她與蒙華的婚禮，大家全都為這位“女神”的逝去表現出莫大的哀傷。伊蜜爾絲整天以淚洗面，軍營中也失去了往日的歡笑與快樂。隨著整個坎帕尼亞的陷落更是加劇了這種悲傷的情緒，洛克裡城陷入一片愁雲慘淡之中。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看蒙華幾天沒出自己的帳篷了， uukanshu 他可是全軍的靈魂人物。再加上卡普亞和整個坎帕尼亞全都丟失了，將士們士氣低落，萬一這時候羅馬人來進攻怎麽辦?”小漢諾將心中的擔心向大家提出。

大帳中所有的將領和高級幕僚都面面相覷，誰也拿不出個好辦法來。遠征軍正遭遇從未有過的巨大挫折，假如不能振作起來，面對羅馬人咄咄逼人的攻勢，以後這場戰爭就相當的難打了。

“看來只有你能開導他，就像當初你的姐夫遇刺後蒙華對你所做的那樣，我們當時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讓你重新振作起來的，你現在也要用相同的辦法試試看。”馬哈爾拔看著漢尼拔說道，其他人全都注視著迦太基統帥。

“我不確定能不能做到，唉。”漢尼拔歎了口氣說道，蒙華對於他來說不僅是同伴，更是兄長和知己，漢尼拔願意為對方獻出生命，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化解他的痛楚。

當漢尼拔回到自己的帳篷中後便和妻子一起商量如何去開導蒙華，讓他早日走出陰影之中。

“你會有辦法的，親愛的。”伊蜜爾絲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是這個世界上蒙華最信任的人，假如你都不能讓他振作起來，那就沒有其他人可以辦到了。”

漢尼拔無言地看著因為連日憂傷而明顯消瘦的妻子，感覺要做到這件事比打一場和羅馬人的戰役更加讓他頭疼，但是為了蒙華他一定要全力以赴。他永遠不會放棄這個人生中最重要的夥伴，就像許多年前那個大雨的清晨，在新迦太基的英雄聖殿中的蒙華同樣沒有放棄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