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7章 赫拉克勒斯的足跡――奔流（一）

隆冬時節的埃布羅河寒風凜冽，從比利牛斯山呼嘯而過的北風將冬天的氣息帶到了伊比利亞半島。漢尼拔與蒙華駐馬於托爾托薩角南岸的一個小山丘上，身後是精銳的騎兵衛隊，眼前波濤滾滾的埃布羅河水已經在平原地段逐漸趨於溫和，河邊工程兵們正在勘測著可以讓大部隊渡河的最佳地段，而河岸的北方是凱爾特人的城市西貝拉。

“當年赫拉克勒斯大概就是趕著牛群從這裡渡河的吧。”迦太基統帥用馬鞭指著眼前的渡口問道。

“應該是的，河對面的西貝拉城一直流傳著古老的傳說，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當年就是從這過的河，而追隨他的族人則在這裡建立了這座城市，聽說城外的岩石上還留有他的足跡。”蒙華眺望著遠方的城市說道。

“眾神保佑，希望我們能追隨著大力神的腳步，一直到達羅馬城下。”漢尼拔看著寬闊的河道接著問道，“這條河比我想像的還要水流湍急，大軍過河應該沒有困難吧。”

“渡口的勘測已經基本完成，只要不是雨季渡河都沒有什麽問題，工程部隊可以用三天時間在渡口處架設橋架，保障大軍過河。”蒙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自從薩貢托之戰結束後他就一直在計劃著渡河事項，各種數據已經了然於胸。

“從新迦太基城到這裡路程將近有450公裡，假如我們要保證行軍的速度那麽這一路上必須預先建設好補給基地才行。”漢尼拔一邊研究著地圖一邊默默地說道，做為遠程軍的統帥，漢尼拔已經習慣於未雨綢繆了。

“已經開始建設了，目前計劃每隔五十公裡就設立一個軍糧儲備站，並駐守一百名伊比利亞士兵。根據測算我們的一名士兵每日行軍要消耗大約3磅的食物，如果我們出征的部隊超過七萬人，那麽一天至少要消耗超過80噸的食物，再加上數以萬計的騾馬所需的草料，這確實是一個龐大的數字。目前我們已經向胡加河以北的各個凱爾特人部落發出了糧草征集的命令。”蒙華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將糧站的位置都指給漢尼拔看。

“征糧的時候不要太強硬了，可以支付一部分的銀子給他們，千萬不能弄成一場叛亂。”漢尼拔強調著，這個時候任何事情都不能影響到遠征。

“這個你放心，我是讓哈斯德魯巴與希勒諾斯一起去辦理的，不會出差錯。”

“去河北岸的使者回來了沒有?希望那些高盧人能夠同我們合作，這樣我們路上花的時間和精力就要少得多了。”漢尼拔對這些北方蠻族始終不是太放心，可能是經歷過那次刻骨銘心的背叛之後的後遺症吧。

“昨天使者才剛剛回來，河對面西貝拉城已經倒向了我們，上一次薩貢托之戰時他們就已經向我們派出了求和的使者。再北方的魯西永的沃爾凱人、薩利耶斯人和阿洛布羅傑斯人等幾個部族都派人去聯系過了，雖然他們並不是特別樂意，不過從態度上看也沒有會和我們大動乾戈的跡象，只有塞格拉谷的伯古希人，他們似乎受羅馬的影響比較深，最有可能會與我們發生衝突。”蒙華一邊回憶一邊複述著使者昨天告訴他的所有信息，“我們跟他們保證只是路過，並不會侵擾到他們，而地中海沿岸的希臘城市已經進入恐慌的狀態。”

“你做的非常好，沒有你的幫忙這次遠征估計根本就沒這麽容易啟程，不過在出發之前我們還要做兩件事情，”漢尼拔用讚賞的目光看向蒙華，“我們先要回一趟加迪斯，去為這次遠征祈求麥勒卡特的保佑，畢竟那裡是大力神到達過的最西的地方。然後我想把伊蜜爾絲與哈米爾卡.蒙.巴卡一起送回迦太基去，我擔心一旦我們離開後，伊比利亞就不再是個最安全的地方了。”

“漢尼拔，我真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語言來表達我的心情，只是非常的感謝你將我家族的姓氏用在了你兒子的名字裡。”蒙華滿懷感激地看著同伴，“我們的父親在天之靈都會守護他的。”

“我們之間就不要這麽客氣了，這麽做本來就是應該的，我們的民族傳統一直都有這種紀念先輩的習俗，何況你的父親和我父親情同手足，他又是我的恩師，我這樣取名大家都很滿意，伊蜜爾絲也沒有意見。”漢尼拔笑著說道。

“我們回去吧，還有數不清的事情要準備呢，除了後勤保障和外交方面的事情，伊比利亞和迦太基本土的防禦也必須要加強，否則我們無法安心在遠方作戰。明年雨季過完我們再來這裡，到時候我們將帶來一支令河對岸所有人都為之恐懼的大軍。”漢尼拔眺望著河對面隱約起伏的群山說道。

薩貢托陷落的消息在羅馬引起了軒然大波，人們因為沒能保護這座同盟的城市而紛紛譴責元老院的無能，元老院為此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為了盡快挽回在同盟者與平民中的威望，元老院緊急召開了會議，其中以費邊家族為代表的保守派建議向迦太基派遣一個使團，而以埃米利家族為代表的民主派則提議應該即刻對迦太基宣戰。經過一場激烈的辯論之後，大家最終同意由兩派各選出兩名代表共同組成一個四人的使團，其中就包括了昆杜斯.費邊.馬克西穆斯、埃米利烏斯.保盧斯，使團的使命就是向迦太基政府正式提出質詢，並要求對方對薩貢托事件做出合理的解釋。而埃米利烏斯的最終目標就是要麽消滅巴西德家族要麽消滅迦太基。

當羅馬人的使團正在準備向著非洲進發時，漢尼拔已經從埃布羅河畔回到了新迦太基城。現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清晰擬定出了一條完整的進攻路線，為了日後有養精蓄銳的部隊供他使用，他讓手下的伊比利亞軍人返鄉過冬，並約定好明年開春再回到軍中。同時為了增強非洲各城市的防禦力量，他派遣了一支伊比利亞當地的部隊前往迦太基，其中包括13850名配備圓盾的步兵、1200名騎兵和870名巴利阿裡投石兵。同時他從非洲駐扎的各軍團中抽調出了數量相當的部隊前往伊比利亞。漢尼拔希望通過換防行動使部隊在得到旅途上鍛煉的同時增強士兵之間的凝聚力。當這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迦太基統帥便率領著眾人向著加迪斯開啟了一趟朝聖之旅，在漢尼拔的心中，迦太基的戰神麥勒卡特實際上就是他心目中所敬仰的希臘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化身。

當記憶中的大西洋海濱之城出現在漢尼拔和蒙華眼中時，一串串童年往事在他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喚起。海灘上的愉快玩耍、新兵營的艱苦訓練、與“布塞菲勒斯”的友誼還有那早已逝去的美麗的埃爾切公主，兩人不由地感歎著時光的飛逝。在海岸邊宏偉的麥勒卡特神廟中，聖泉赫拉克雷烏姆從神像的面前流出，這眼泉水的流向與海潮的方向正好相反，漲潮時它回落，而退潮時它將填滿泉眼，當地人將其視為神靈的力量。漢尼拔虔誠地跪倒在聖泉與神像面前，重複了九歲時在艾斯蒙神廟中的誓言並祈求神靈保佑他即將開始的遠程。

在完成了一系列的祈禱與獻祭儀式後，漢尼拔單獨來到了在加迪斯的宅院中，多年未住的房子早已由傭人打掃一新。臥室中伊蜜爾絲正在給孩子喂奶，漢尼拔用充滿了慈愛的眼神注視著正在貪婪吮吸著乳汁的兒子，等妻子喂完奶後，他看著伊蜜爾絲說道:

“親愛的，我想和你說件事情。”

“怎麽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看你的表情這麽嚴肅。”公主一邊將吃飽了的小巴卡放在肩膀處輕輕拍出他的奶嗝一邊笑著問道。

“你應該知道我們和羅馬的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明年我就將帶著軍隊從陸路向羅馬進軍。”漢尼拔認真地看著妻子說道，“到時候這裡會變得很不安全，雖然我會派出一部分的軍隊防守，但是羅馬人很可能會從海上進攻我們任何一座沿海城市，尤其是新迦太基城。”

“那我可以帶著兒子去我父親那裡，卡斯圖羅遠離海岸，我們在那裡會很安全。”伊蜜爾絲想了想說道。

“那裡也不安全，卡斯圖羅太小了，面對羅馬人它是撐不了多久的。”漢尼拔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送你們去迦太基城。”

“啊。迦太基?”公主對丈夫的決定毫無思想準備，“可是那裡我誰都不認識啊。”

“這個你不用太擔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就住到我父親以前的宅院裡去，那裡一直有管家和仆人，我母親雖然年齡大了，但是她身體還是非常健康的，她和我說了非常歡迎你過去和她一起生活，同時她也很想看看小孫子。”漢尼拔盡力安撫著有點手足無措的妻子，“而且我和博米爾卡議員以及巴西德家族的其他一些老朋友也都打過招呼了，他們都會盡量幫助你，還有博米爾卡的女兒艾麗莎，她是我和蒙華從小的玩伴，她也答應會來照顧你們的。”

“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那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只是不知道這次分別後何時才能再見到你。”伊蜜爾絲突然眼睛乾澀起來，這可不是在伊比利亞上和部落打仗啊，羅馬是個無比強大的敵人，何況還是要去遠征那個強大的敵國，不僅路途遙遠，還凶險難測。

“你放心吧，親愛的，神會保佑我們的，只要知道你們兩個人安全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我保證會在征服羅馬之後就馬上趕回來陪伴你們的。”漢尼拔將妻兒摟在了懷裡說道，“我向眾神發誓。”

清晨的霞光籠罩著湛藍的海面，白銀之城彌漫的霧氣被大西洋的海風漸漸地吹散，露出了蘇醒的城市與熱鬧的海港，一隻迦太基戰艦正靜靜地停泊在船塢中，碼頭上站滿了送行的人群。公主依依不舍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漢尼拔抱著妻子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安慰的話語，小巴卡在女仆的懷中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看著這一片陌生的環境，漢尼拔抱過兒子親了親他的小臉後再交還給仆人。眼看著妻兒登上了即將要離港的戰艦，年輕的統帥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的不忍，他很想讓她們留在自己的身邊，一家人可以天天陪伴在一起。但是理智讓他明白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他要先去完成神與父親交予自己的使命，好在分別只是暫時的，等到他成功之後一定會好好陪伴和照顧自己的家人，漢尼拔暗暗地發誓道。

當載著伊蜜爾絲與兒子的戰艦漸漸遠離陸地，向著遠方的非洲海岸而去時，公主眼睛一直盯著伊比利亞，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回到那裡。岸上的漢尼拔一直揮舞著手臂向她告別，伊蜜爾絲眼中充滿了淚水，倔強的她不想讓丈夫看到自己這麽難過，她揮舞著第一次見到漢尼拔時戴著的紅色紗巾，直到船隻漸行漸遠，海岸離開了視線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