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傳說 第12章 亞平寧――地震（三）

羅馬元老院中更是愁雲慘淡，議事廳裡空出了將近一半的座位，大家一開始以為所有的參戰貴族全都戰死了，一直到失蹤的瓦羅與昆圖斯相繼送來了消息，人們才逐漸對情況有了比較透徹的了解。根據傳回來的情報初步統計，參與會戰中的貴族中，執政官埃米利烏斯.保盧斯陣亡，副執政官格米努斯、米努奇烏斯陣亡，48名軍團長官中有29名陣亡，超過80名以上的元老議員或行政官員戰死，其中包括兩位財務官盧修斯.阿提利烏斯和富裡烏斯.畢巴庫羅斯，而同時還有數百名羅馬騎士殞命沙場。整個羅馬上層精英幾乎被消滅了一半左右，而那些沒有上陣亡名單的人大部分還是進入了迦太基的戰俘營。

漢尼拔的威脅從來都沒有這麽緊迫過，獲勝的迦太基大軍隨時可能劍指羅馬城。為了擊退恐懼、安撫神靈，羅馬人再次向《西卜林神諭》征詢意見，尋找任何可以安撫神明的方法。為了得到眾神的寬恕，兩名失去了貞潔的維斯塔貞女被人舉報後當眾處死，而引誘她們的人則被祭司們活活打死。同時羅馬人選擇了一對希臘奴隸和一對凱爾特奴隸進行人祭儀式。元老院甚至派出費邊.皮克托議員前往希臘征詢德爾斐神諭，以求獲得更多贖罪的辦法。而為了進一步讓人民平複情感，元老院正式下令，宣布哀悼之時日不得超過30天，同時還取消了一年一度的谷神節慶。在一系列複雜而又血腥的宗教儀式下，羅馬表面上開始逐步恢復了平靜。

與宗教儀式同步進行的則是應對更為迫在眉睫的現實危機，首先要解決的便是領導權的問題，因為兩位執政官一死一逃，現在羅馬面臨領導權真空的現象。於是馬塞盧斯被從西西裡調回負責保衛羅馬，而瓦羅被命令返回，此時瓦羅已經將他在維努西亞的軍隊帶往卡流蘇門，與在那裡修整的昆圖斯率領的羅馬殘兵會合。面對目前空前的危機，新的獨裁官被選舉出來，前任執政官和監察官馬爾庫斯.朱利烏斯.佩拉在危機時刻出任該職，能力出眾的提比略.森普羅尼烏斯.格拉古則擔任他的騎兵統帥。

在解決了領導權問題後，接下來就是重建軍隊的問題。坎尼所剩的一萬名殘兵敗將根本不足以保衛羅馬城的安全，而且元老院對這些拋棄了同伴自己逃命的人甚為不恥。為了征召更多的步兵以充實城市軍團，服役的年齡被降低，一些17歲甚至更年輕的男子紛紛入伍。同時為了解決兵源不足的問題，羅馬特意赦免了6千名囚犯，前提是他們必須加入軍隊保衛國家。這些人暫時裝備著前些年所繳獲的高盧人的裝備。而最後出台的政策則更是看出了羅馬人的窘迫，凡達到入伍年齡的城市奴隸皆得到許諾，只要他們願意為國而戰，那麽退伍之後他們便能獲得自由，這個號召得到了8千人的響應，這些人之後被稱作“志願部隊”。這些奴隸的主人將會獲得國家的賠償。共和國在短短一周內便重新武裝起來了4個軍團，盡管其戰鬥力並不能保證，但是其速度之快、意志之果決超出了迦太基人的想象。羅馬城的危機似乎已經隨著擴軍備戰而渡過，但是另一場危機卻隱藏在內部，位於軍隊內部的信任危機正在蔓延，當裂痕出現時，大廈的根基就會變得危險。

小西庇阿現在整日忙碌於加強城防事務之中，自從上次破獲迦太基間諜網之後，整個迦太基間諜組織就如同在空氣中徹底消失了，很難再尋覓任何的蹤跡。但是小西庇阿心裡明白對方只是暫時蟄伏等待時機罷了。而這次坎尼危機讓羅馬城處於崩潰的邊緣，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破壞分子必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正當他準備大顯身手時，費邊議員卻突然再次登門拜訪，並代表元老院交給了他一個更為棘手的任務，立刻前往卡流蘇門的羅馬軍隊擔任指揮官，因為那裡的羅馬軍隊中正在醞釀著一場叛亂。

“親愛的馬克西穆斯議員，您不會是在開玩笑吧。”小西庇阿吃驚地看著面前一臉嚴肅的費邊問道。

“相信我，親愛的普布利烏斯，這是我兒子昆圖斯的親筆信，應該是千真萬確的事情。”費邊鎮定地看著滿臉質疑的對方。

小西庇阿狐疑地攤開費邊給他的羊皮紙，認真再看了一遍。在信中昆圖斯告訴父親，當他們到達卡流蘇門後，受到了當地人盛情款待，特別是一位叫作布薩的富有女貴族。但是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這個布薩很可能是迦太基的同情者，在她的煽動下，羅馬軍中組成了以馬爾庫斯.凱基利烏斯.梅特盧斯和普布利烏斯.富裡烏斯.費魯斯為首的年輕貴族陰謀集團。他們目前正在軍中四處遊說，打算背叛羅馬，投降漢尼拔。

“如果這是真的，那確實是個巨大的危機，必須馬上處理，可是為何讓我去解決這事，在卡流蘇門有好幾位軍團指揮官。”小西庇仍然對元老院的任命感到奇怪。

“現在卡流蘇門沒有名義上的指揮官，元老院對這些逃兵並不信任，而且那幾位軍團長資歷都不足，無法獲得士兵們的擁戴。”費邊無奈地解釋道，“而你就不一樣了，親愛的普布利烏斯，你的家族在羅馬地位尊貴，而你本人又經歷過幾次戰役，最近又立有新功並被推舉進入元老院。在卡流蘇門的那些士兵有很多曾經是你父親的部下，你去擔任指揮官一定會獲得他們的擁護。”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責無旁貸了。”小西庇阿聽完沒有繼續猶豫，而是立即表示同意接受這項任命。

“那你打算何時出發?”費邊滿懷期望地看著對方。

“事不宜遲，我即刻就動身。”年輕人說完就站了起來。

月黑風高，一隊如幽靈般的騎兵穿破黑暗向著南方疾馳，隊列之首的普布利烏斯.小西庇阿率領著自己的私人衛隊幾乎沒有停歇地花了三天時間趕路，前方就是卡流蘇門城樓上忽明忽暗的燈火。在通報完身份後，城門口值勤的小隊長正好是他父親的舊部，於是一行人悄悄地進城，沒有驚動到城內的任何人。在那位隊長的指引下直接找到了昆圖斯軍團長的住所，此時昆圖斯正在與其他幾位軍團長商議該如何應對越來越明顯的危機。

“眾神在上，普布利烏斯，你怎麽來了?”昆圖斯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小西庇。

“親愛的盧修斯，好久不見，我是受元老院和你的父親的派遣前來的。”小西庇阿不顧所有人驚訝的表情，直接向昆圖斯遞去元老院的任命文件。

“天啊，你現在是我們的指揮官了。”昆圖斯快速看完文件說道。

“元老院授命我解決眼前的危機並暫時領導這支劫後余生的軍隊，直到新的執政官正式接手。現在麻煩你們把那些謀反首領的住所位置告訴我。”小西庇阿急迫地說道。

“他們目前都住在布薩的宅院中，門口有嚴密的守衛，你打算怎麽做?”幾個軍團指揮官都有點迷惑地看著剛剛上任的年輕人。

“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動手，擒賊先擒王。”小西庇阿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今晚動手?我們還沒有任何準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參與其中，萬一士兵們嘩變了怎麽辦?”幾位軍官都驚訝地看著對方。

“諸位不必擔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何況夜長夢多，久則生變，現在還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到任，過了今夜估計對方就會有所防備了。”小西庇安慰眾人道。

“既然您主意已定，那我等必將全力配合。”昆圖斯見小西庇阿如此信心十足，也就暫且按下不安的心表態道，“你打算調動多少部隊去抓捕他們?”

“兵在精不在多，人多了反而容易走露消息，我帶了十名侍衛，他們全都是跟隨我已久的百戰之士，現在只需要一名引路者即可。”小西庇阿自信地說道。

夜色籠罩下的卡流蘇門城萬籟俱寂，除了值更與巡邏的士兵，其他人全都已經進入了夢境，迦太基大軍依然在坎尼附近按兵不動，這些羅馬敗兵已經從最初的驚惶之中穩定了下來，但是在這表面的平靜之下暗波湧動，羅馬的一系列失敗已經讓南方的各城邦心生異念，同時指揮官的糟糕表現也令許多羅馬軍官與士兵強烈不滿，當這幾種情緒匯聚到一處時，爆發就隨時可能發生。在卡流蘇門的一處豪宅中，女主人布薩正坐在大廳中與幾名私下串通好的羅馬軍官商量著最機密的事情，如今向漢尼拔投誠的信件已經寫好，大家正各自署上大名。

“明天凌晨我們就動手，先拿下昆圖斯和幾名軍團指揮官。”費魯斯激動地說道，他是這次反叛行動的首腦之一。

“士兵們會同意嗎?萬一有人不願意跟我們走怎麽辦?”做為反叛行動另一位首腦的梅特盧斯還是有點擔心地提醒道。

“不用擔心，士兵們早就不想再跟隨瓦羅那樣的笨蛋指揮官了，我們只要騙他們是去西西裡之類的地方當傭兵，他們不會懷疑的。”費魯斯早就想好了辦法。

“那就趕快行動，萬一等羅馬那邊察覺到就沒機會了。”布薩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位雍容華貴的薩莫奈貴族早就受夠了羅馬人的壓榨，而這次“解放者”漢尼拔的到來給了她一個絕好的良機，她早就從別人處聽說了漢尼拔的豐功偉業和坎尼戰場上羅馬人的屍骨成山。所以她在這些羅馬敗軍到來後一直不遺余力地鼓動反叛行為。

就在幾個人商量妥當時準備出發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並伴隨著叫喊聲與兵器的碰撞聲。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大門便被人一腳踹開，在明亮的火把中，小西庇阿率領著數名侍衛手持利刃衝進了會堂。

緊急集合的號聲將沉睡中的羅馬士兵喚醒，所有人都奇怪為何半夜突然有這種命令，難道是迦太基人打過來了?所有人都在低聲詢問著，但是沒有人知道答案。等到所有人穿戴整齊匯集到城外的廣場上時，無數的火炬早已將此處照得如同白日，而城樓上此時已經站滿了羅馬軍官。站在所有人中間的便是新任指揮官——普布利烏斯.西庇阿。這位年輕人剛剛上任便以雷霆之力快速撲滅了反叛的火苗，現在他要重新凝聚羅馬士兵的軍心。

“那個人是誰?好像有點眼熟。”聚集在城門下的羅馬士兵注視著城樓上火光中的小西庇阿議論紛紛。

“親愛的同胞們，我是你們的新任指揮官，普布利烏斯.西庇阿。”小西庇阿大聲介紹著自己。

“啊，我就說有點眼熟呢，原來是西庇阿家的人。”士兵們恍然大悟道。

“元老院委任我來這裡，除了率領你們外，還讓我來鏟除一個威脅到羅馬的陰謀，這個陰謀同樣也會威脅到你們每個人。 uukanshu ”指揮官不慌不忙地說道。

所有蒙在鼓裡的人都面面相覷，而只有少數正副百夫長知道一些內情，此時他們全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命運的降臨。

“有人要背叛羅馬，將你們交給布匿人，交給那個殺害了你們無數同袍的漢尼拔。”小西庇阿一說完便令人將幾個背叛者的首級拎到了大家的面前，並展示了他們已經署名的投降書。

“居然有這種事情?真的假的?”羅馬士兵們一下被這麽突然的事情搞得不知所措，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嗡嗡地討論聲。

“親愛的同胞們，勇敢的士兵們，你們都是當之無愧的羅馬好漢，你們經歷了一系列的磨難，曾經勇敢地對抗過野蠻的布匿人的入侵，戰敗了並不完全是你們的過錯，但是我相信你們絕對不會背叛羅馬。”小西庇高聲說道，城下士兵們議論的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大家全都注視著城樓。

“現在首惡已經嚴懲，那些從犯我們就既往不咎了，只要以後繼續保持對羅馬的忠誠。”小西庇阿為了穩定軍心只能做出這樣的承諾。

“你們中的許多人都認識我和我的父親，並且在他的麾下戰鬥過，你們忠誠地跟隨著西庇阿家族為了羅馬而四處征戰。現在我希望你們能把對我父親的忠誠轉移到我的身上，讓我們重新振作起來，一起攜手對付入侵者，讓我們重新勇敢起來，一起保衛羅馬！”小西庇阿在越來越激動的人群面前奮力高呼道。

“羅馬！羅馬！羅馬！”

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而不自覺地一起高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