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 愛因斯坦二十二伯爾尼的曙光和春遊一千九百零一.四-五

1901年4月，愛因斯坦柳暗的人生中透出了一絲花明的意味，他的好朋友、鐵哥們、借給他課堂筆記應付考試的馬塞爾·格羅斯曼在愛因斯坦重陷絕望之時，給他寫信說，伯爾尼的瑞士專利局很可能有一個審查員的空崗，而自己的父親認識專利局局長，願意舉薦愛因斯坦。

依然是在1901年4月14日給馬塞爾·格羅斯曼的信裡，愛因斯坦表達了自己的謝意:“你的熱心和慈悲使我深受感動，這種品質使你沒有忘記你不幸的朋友，我很高興能夠得到一個這樣好的工作，我將全力以赴，絕不辜負你的推薦。”

近期，愛因斯坦的運勢確實有些回暖，在4月15日給米列娃信中他寫道:“昨天我收到溫特圖爾技術學校雷布施泰因教授的一封信，詢問我是否願意在5月15日至7月15日期間代替他工作。因為他必須服兵役不可。你可以想象出，我多麽喜歡乾這件事啊！當然，我每周必須教將近30課時的課程，其中甚至還有畫法幾何。可是這個好樣的土瓦本人可不害怕。

現在可得繼續聽我說，前天晚上我收到格羅斯曼的一封信，他在信中通知我，我可能很快就會在伯爾尼專利局獲得一個永久性的職務！這一下子好事豈不是太多了嗎?你想想看，這對我是一個多麽美妙的工作啊！要是這件事成了，我會高興瘋的！”

分享光明就業前景後，愛因斯坦又對米列娃暢談起了自己的分子力理論:“我已經有了一個極其出色的想法，它使得我們的分子力理論也可以應用於氣體。你一定還記得，在這些積分中明確地出現力函數，為了計算擴散、熱傳導和內摩擦就要對這些積分求值。因此在氣體分子的情況下，唯獨只有我們的分子特征常數對於確定理想氣體的這些系數才是必要的，而且也不必著手進入種種偏離理想氣體狀態的那個理論上如此不確定的領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個研究的結果。如果它引出某種結論，那麽我們對分子力的了解幾乎就像對引力的了解一樣的好，只是半徑定律仍然不知道而已。很遺憾，我也必須承認那種研究鹽溶液的想法是支撐在很薄弱的基礎之上的，因此我認為首先應該僅僅局限於研究無限稀釋的溶液，其中溶質分子間的相互作用畢竟尚未發生。這樣就能夠確定一大批的分子特征常數，可以用它們來大致檢驗與萬有引力有親緣關系的這個假設。”

(注:1901年3月1日愛因斯坦在《物理學年鑒》上發表的論文《從毛細現象得出的結論》以萬有引力類比分子力，提出了表征各種分子間力的分子特征常數，當然，此理論低估了分子力的複雜性，與後來成熟的分子力理論不太相符。)

1901年4月30日，勇敢的施瓦本人對戀人米列娃發出了春遊邀請:“你絕對要到科莫來看我，你這個迷人的小妖精，你將會看到我已經變得多麽活潑快樂，一切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經煙消雲散啦。”

家庭的爭吵與求職的受挫使他的脾氣變得有些暴躁，不過愛因斯坦保證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過去我每次對你粗野只是由於煩躁。為了做出補償，我們應當在世界上風景最優美、浪漫氣息最濃鬱的一個地方約會，這就是科莫湖，它位於意大利和瑞士的邊境，是阿爾卑斯山諸多手指狀湖泊中最大的一個。這些湖泊宛如寶石一般鑲嵌在山間。每到5月初，在白雪皚皚的雄偉山峰之下，科莫湖周圍的植物風華初綻，青蔥欲滴。……把我的藍色晨服帶來，好把我們倆裹在裡面，我保證你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旅行。”

在邀請信的後面愛因斯坦又談起了不久前自己產生的科學想法:“在產生光的時候，或許會發生運動能量直接轉化為光，因為平行性的緣故，分子的動能-熱力學溫度-光譜(平衡態中輻射空間能量)，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建築一條隧道穿過這些堅固山嶽呢！我非常急切想知道，我們的那些保守的分子力對於氣體是否證明也合適。即使在我看來，這裡分子大小這個在數學上很不明確的概念在這些相互接近的分子軌道形成過程中也不易察覺，但是這個分子卻可以理解為力的中心。對於我們的觀點，我們將得到一個相當精確的試驗。”

米列娃起初很快就答應了，並給愛因斯坦寄去了同意一起旅遊的短箋，但緊接著卻改變了主意，5月2日她在蘇黎世給愛因斯坦寫信說:“家人從諾維薩德寄來的一封信奪去了我所向往的一切，娛樂的興致，也包括生活本身。然而你可不要因此而感到煩惱，你一人去吧，因為你盼望這次旅遊已經好久了，將來或許我們會共同做點什麽。我將把自己監禁起來，發奮努力，因為我似乎一想乾點什麽高興的事就會受到懲罰。”

5月3日愛因斯坦懷著輕松愉快的心情給以前的家教雇主阿爾弗雷德·斯特恩寫了一封信，反映了自己不久前離開蘇黎世的狼狽，簡介了自己目前的近況，還感謝了推薦自己就職的未知的慈善家:

“假若您真的有一次偶然想起了我，您一定會認為我很忘恩負義，因為我甚至沒有向您告別就離開了蘇黎世，雖然我常常內疚於心，卻從來沒有給您寫信，因為我總是想要等到能有點什麽愉快的消息好告訴您——這樣就一直拖延到今天。這就是說，我已經得到聘約，自5月15日至7月15日在溫特圖爾技術學校任代課教師教數學，因為原來在那裡教課的教授在此期間要服兵役。我高興得不得了，因為今天得到消息一切都明確安排好了。我根本不知道是哪位慈善家推薦我去那裡的，因為我聽說，我是惟一沒有給我以前的教師留下好印象的人，而且我也未曾申請過這項工作，卻接到了一份請柬。此外還有希望以後在瑞士專利局找到固定的職業。

我以前每次有幸拜見您，您總是像慈父那樣十分親切愉快地待我，這番盛情我現在該說什麽好呢?我可是知道，您對這一點了解得很清楚，我也知道，您不願聽到這一點。不過這是確鑿無疑的，還沒有人像您那樣樂於幫助我，我曾不止一次懷著悲傷或痛苦的心情走到您身邊，又總是在那裡重新找到了快樂和內心的平衡。但是，您現在可不要借此太過分地取笑我，我還得立即補充一句，我知道得十分清楚，我是一個快樂的小夥子，除了胃消化不良或諸如此類的事情之外，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情緒抑鬱的天賦。

但願尊夫人完全恢復健康，您又能像往常那樣，在復活節假期中出門旅行。不管怎麽說，既然多拉小姐(斯特恩的女兒)畢竟還是以出色的成績通過了考試，我衷心向她祝賀。”

同一天5月3日，米列娃又一次改變了想法:“昨天我在極其惡劣的心情下給你寫了一張小明信片，那是由於我收到一封信的緣故。可是今天讀了你的信，我又快樂了起來，因為我看到你是多麽愛我，因此我想我們還是要去旅遊的。”

就這樣，1901年5月5日星期天清晨，愛因斯坦在意大利的科莫村車站等候米列娃的到來，他張開雙臂，心裡怦怦直跳。這一天，他們先是欣賞了哥特式教堂和圍牆之內的老城，然後登上了一艘豪華的白色遊輪，沿湖飽覽鄉間美景，他們途中遊覽了卡爾洛塔莊園，那裡有天頂畫、安東尼奧·卡諾瓦的雕塑“丘比特與普緒克”，而且還有500多種植物。米列娃後來給朋友海琳·考夫勒·薩維奇寫信說她十分羨慕那座富麗堂皇的花園:“我已將它永存於心，因為我們連一枝花都不能拿走。”

在一家小旅館留宿之後，第二天他們決定通過施普呂根山口遠足，但是發現路上已有厚達20英尺的積雪，他們不得不在暴風雪中乘著雪橇旅行，在5月下旬給朋友海琳·考夫勒·薩維奇的信中米列娃幸福的回憶道:“雪橇的座位剛好容得下兩個情投意合的人，在後面一塊滑雪板上站著馬車夫，他在這段時間裡一直喋喋不休地閑聊，還稱呼我太太，你能想象比這更美妙的事嗎?雪還在輕快地下著，這種冷颼颼、白茫茫的無邊無垠使我瑟瑟發抖，在包裹我們的大衣和圍巾下面，我將我的愛人緊緊抱住。在下坡時，我們踢打著雪，造成一串串小雪崩，為的是徹底鎮住下面的世界。”

短暫的旅遊(三天左右)不久，5月9日，愛因斯坦就在溫圖特爾給米列娃寫信通報了自己剛剛得知的推薦自己就職溫特圖爾技術學校兩個月的慈善家是誰:“在火車站跟前我就遇見了斯特恩教授，他約定明天上午10點鍾在技術學校為我舉行一次見面會，我可稍稍了解一下我該怎樣教課。我殷切期待著工作，斯特恩教授告訴我，他本人想到過我，恩斯特·安貝格(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助教，1871年-1952年)和埃拉特向他推薦了我;善意好心的人畢竟還是有的。”

在信中愛因斯坦還讚美了自己新租的房子:“你幾乎想象不出我的房間是多麽乾淨和迷人！一間有兩層窗戶的大房子，一個裝有玻璃門的陽台，可以眺望最賞心悅目的景色，嵌木地板，說不出有多麽舒適的一張臥式長沙發和美麗的地毯，幾幅十分可愛的畫兒——總之，一個真實的理想。而且，一切都是光潔明亮，無懈可擊的。要是你能瞧見它就好了。這棟房子本身就是小城郊外的一所漂亮的別墅，現在，在這個最美麗的季節裡，小城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花園。”

5月下旬到溫圖特爾後不久，愛因斯坦給米列娃寫信說:“上次的經歷是多麽美好啊，那時，我可以用最自然的方式將你這個親愛的小人兒緊緊摟在懷裡。”

在信中愛因斯坦簡單詢問了米列娃畢業論文的進展，並自豪的對她吹噓溫圖特爾技術學校電工學教授古斯塔夫·韋伯待他很好，對他的論文很感興趣，自己已經把論文送給韋伯了:“但願我們很快交好運，共同在這美好的道路上繼續奮鬥。可是命運看來似乎對我們倆有點怨恨。一旦所有的障礙和憂慮全都克服了之後，事情就會越往後越美好了。”

在信中愛因斯坦還對家裡不佳的財政狀態及其帶來的負面影響表示了憂慮:“我的父母看來再次處於破產的困境，因為他們要我寄給瑪雅100或50法郎。8月8日是他們的銀婚紀念日。在這個小小的節日我的心情會多麽悲哀啊！爸爸再次提醒貝索，說他該給我寫信(注:指貝索給愛因斯坦介紹工作)，可是到現在仍舊枉然！”

就是在上次簡短的春遊中，米列娃懷了愛因斯坦的孩子，在回到溫特圖爾繼續任代課教師之後，1901年5月28日，愛因斯坦給米列娃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了懷孕一事。奇怪的是(或者絲毫也不奇怪)，他首先談到的是科學而不是私人的事情:“我剛剛讀了勒納德的一篇討論紫外線如何產生陰極射線的絕妙論文，由於受到這篇美文的感染，我心裡的幸福和喜悅難以言表，以至於迫不及待要與你分享一些。”後來，愛因斯坦將在勒納德論文的基礎上提出光量子理論來解釋光電效應，從而給科學帶來革命。

這封信主要還是為了安撫剛剛懷孕的米列娃，不久前愛因斯坦還在信中發誓自己會找到工作，哪怕是進入一家保險公司(貝索的父親是裡亞斯特保險總公司的經理)，現在則繼續保證自己不會離開米列娃:“要滿懷信心，親愛的，絕不要悶悶不樂。我可不會離開你，而且還會使一切都有美滿的結局。你現在只需保持耐心就可以了！你將會看到，倚靠著我的臂膀並不壞，即使事情開始時有點糟糕。”

安撫好米列娃後，愛因斯坦才簡短地提及了他們正在孕育中的孩子:“親愛的，你的情況怎麽樣?小家夥好麽?”就著這個話題，愛因斯坦還暢想了下婚後兩人不再受家人干涉的美好生活:“想想看，要是我們又能不受干擾地在一起工作，周圍沒有人對我們指手畫腳，那將多麽令人愉快啊！”

之後，愛因斯坦在信中簡短提到了自己剛讀到的馬克西米利安·萊因甘姆(1874年-1914年)研究金屬電子理論的文章，他采用均分定理，導出了熱傳導與電傳導之間的比率關系，其最終計算結果與實驗結果符合的很好。對米列娃準備拿來做1901年畢業論文和博士論文(蘇黎世大學)的研究論題，愛因斯坦在信中建議她參考韋伯對金屬柱體熱運動的研究，對初見美好的溫特圖爾技術學校，他現在也進了吐槽:“很遺憾，技術學校這裡沒有一個人掌握近代物理的最新情況，我向所有人探詢都徒勞無益。如果以後我的情況好了，是否也可能這樣思想懶惰呢?我相信不會的，不過這種危險看來實在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