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進了內堂,縣令正坐在案前處理縣中事務。聽見有人進來了,抬頭看了一眼是門房又低頭看著案宗,問道,“有何事?”門房走上前遞上了拜帖,說道,“大人,外面來了幾個外鄉人,說想拜見大人。”縣令看了看拜帖,說道,“把人請進來吧。”門房退了出去。
不多時,門房回到門口,把眾人帶了進來,縣令已經坐在上位,等候著眾人了,眾人見到縣令當即就是一愣,如若不是這縣令還穿著官服,而是換身袈裟,坐到佛寺裡,都能以假亂真了。
眾人與縣令大人見過禮之後。也是紛紛落座,縣令率先問道,“你們可是有事要見我?”
景濂回道,“自從進城以來,常聽市民提起您,所以對您心生向往,想來聽您的教誨。”
縣令哈哈一笑,“我哪裡有做什麽,都是百姓愛戴,才給我此虛名,我也沒有做什麽。”
縣令有問到眾人身份,景濂一一介紹,很是詳盡。那縣令也問了眾人家鄉的一些風土人情,眾人也知道了縣令是京兆人士,姓許,名士則,十年前,年紀輕輕便中了進士,只不過這兩年前才謀了個官位,來了這縣城為令雲雲,相談甚歡。
古鴻見縣令這麽好相與,便也沒了謹慎,大著膽子問道,“縣令大人,聽城中百姓說您斷案如神,您又信佛,可是有佛相助您才能如此?”
許縣令一聽,笑的前仰後合,沒了姿態,見眾人也是滿臉認真,更是笑的起不了身。又笑了好久,這才緩了過來,向眾人說道,“我雖信佛,但是處理案子哪裡能去勞煩佛祖?每個案子都有奇怪之處,只要細心找出來,就可以解決案子了。沒有你們所聽到的這麽誇張。”
陸無問道,“既然如此,那縣令大人為何要傳播佛教,而不是以聖賢書呢?”
縣令說道,“此地本就有信佛的傳統,剛好我也信佛,就因勢利導,教化百姓。聖賢之道與佛教都是勸人為善,又有什麽區別呢?”
陸無心中想,“這樣做豈不會助長百姓的奇詭之說。”但陸無不敢與許縣令明說,怕冒犯到他。於是不再說話。
吳謹言問許縣令,“聽聞大人處理罪犯往往大罪小罰,小罪輕罰,不怕犯人不感念您的恩德,反而以為犯了事,可以從輕發落而心懷僥幸,屢屢犯事嗎?”
許縣令回道,“我處理案件,都是依律法而行,律法規定鞭十,我就會鞭十,如果能以錢抵去這十鞭子,我當然會依法所辦,但如果犯人要被鞭十至五十時,我一定會選擇鞭十,讓犯人知道教訓,給他一個從新改過的機會,這不就是最大的善事了嗎?再者處理案子很是複雜,有一個我審理的案子,說有一個富農,家裡有好多地,家中有子女三人,這富農得了病,去世了,去世前,對大女兒和二女兒說你弟弟還小,家裡你們操持一下,讓他長大成人。結果等這幼子長大後,大女兒與二女兒佔著田產不給這幼子,我主持正義把屬於這幼子的田產都拿了回來,那幼子要把一半的田產送與我,說是感謝我的恩德,我沒有收,反而勸解這幼子把著一半田產分給他的姐姐們,她們也照顧你多年難道不足以分這一半田產嗎?那幼子哭著答應了,我這樣處理不是很妥當嗎?”
吳謹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沒在說什麽。反而是高誠說道,“大人處理的極是。那幼子不僅得到了田產,與姐姐們也修繕了關系,可謂是一舉兩得。”
許縣令聽他這麽說,也是笑笑。高誠看了看寶劍,想起了自己,他父親本是一富商,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得了病去世了,他還有一個姐姐,早就成婚了,父親去世前就和他姐姐姐夫立遺囑,“家中財物都與你,隻把這把家傳的寶劍給你弟弟。”高誠想起姐姐細心照顧他,對他極好,自己想讀書,姐姐親自去請先生,自己想學劍姐姐也是多處尋找名師,只有在他說出自己想去遊歷的時候姐姐變了臉色,說道“不可,你如今也大了,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你要操心家中產業,不能外出。”高誠沒了法子,只能留下一封書信,趁著夜色悄悄溜走了,未至天明,姐夫追了上來,高誠還以為是要他回去的呢,結果姐夫是給他送錢來的,和高誠說道,“你姐姐知道你是個掘脾氣, 勸不動你,但是你也不能不告而別呀,不讓你外出,是擔心你,既然你意已決,你姐和我給你準備了些錢財,帶著別苦了自己。”高誠這才知道至親之人的關愛是這麽的深厚。
眾人和許縣令談了很久,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辭離開。
許縣令看著這些年輕人離開,一直站在堂下,想起自己當然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如同他們一般,年輕,充滿朝氣,許縣令又想起自己幼年時,在家中母親每日跪在佛像前敲著木魚誦著經,自己則在一旁讀書斷字。想到自己科舉時,自己雖然中了,但是自己的那些同年各個都是各州縣的俊才,突然他意識到,自己科舉的那一年,出了好多人才,自己泯然於“眾人”,好像是件很合理的事,許縣令深吐一口氣,好像釋懷了很多,這麽多年的蹉跎不得志,如同過眼雲煙。這世上總是代代有才人出,自己雖然這些年過得不太好但是,比起那些一輩子都不能施展才能老死家鄉的人來說,他還有一縣之地供他有所作為。許縣令暗暗地念道,“冀州舉子景濂,陸無,吳謹言敬拜。冀州是個好地方啊!”
眾人出了縣衙,吳謹言對陸無景濂說道,“這許縣令也是有才的人物了,卻在這一偏遠山城當一縣令,真是不值。”
陸無感歎說道,“也許真的是咱大乾人才濟濟吧,像許縣令這樣的人也只能當一個小小的縣令。”
景濂亦是感慨良多。三人為以後的日子,充滿了忐忑與不安,但一想到能到京城見識很多傑出人物,也是充滿了期待,眾人也是帶著複雜的心情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