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帝老鐵：正德歷險記 第八章 立皇帝與坐皇帝

他得到消息，唐一仙傷勢好轉神速，今天已經可以扶著牆下地慢走。

李天昊也很高興。

那個消息裡還說，雪裡梅今天已經可以進食了。

五城兵馬司隨手抓來的，居然是個不世出的神醫！

天意，真是天意呀。

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的他們，現在可以安安心心布這個局了，只等那條大魚入彀。

魚來了。

劉瑾全身朝服步上殿來，跪倒丹陛。

“老奴恭喜陛下天威浩蕩、一舉蕩平叛亂，我大明海晏河清，皆皇上聖德所致！”

“劉瑾啊，你來的正好，剛剛朕還和明宇提起你呢。”

“老奴無能，累主子惦記了。”

“你無能?依朕看，你能耐大的很啊，朱寘鐇起兵造反時檄文裡說的明白，他要清君側、誅奸佞，你知道他說的那個奸佞，是誰嗎?”

“老奴知道，正因如此，老奴心中如遭萬箭，痛楚難當。老奴跪求主子，免去我司禮監的差事以及本兼各職，乞骸骨歸田養老。主子萬歲爺呀，老奴甘願從今往後在家鄉日日燒香還願，遙祝您龍體安康、萬壽無疆！”

劉瑾說著淚流滿面，咚咚磕頭聲震殿宇，不幾下，額頭就磕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大包。

朱厚照靜靜的看著他，忽而扭頭問站在身邊的李天昊:“明宇，劉瑾說他要撂挑子不幹了，咱們準是不準?”

“陛下，劉公公對朝廷、對您忠心耿耿，無端遭此冤陷，心中悲憤是理所當然的事。以臣愚見，陛下應該加以勉慰，以安其心。”

“勉慰?如何勉慰法?”

“這個，就由陛下聖斷吧。”

朱厚照想了想:“傳旨，劉瑾賜封義武伯，加年俸一千石，賞麒麟服一件。”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活久見了。

年俸一千石雖是厚祿，早已腰纏萬貫的的劉公公其實並不稀罕;麒麟服也並不比他現在穿的五爪蟒袍更高貴;可這個伯爵，實在讓人驚掉下巴。

大明開國至此已經一百年出頭，獲得爵位的太監滿打滿算，就一個——天順年間的曹吉祥。

世人皆知奪門之變，這個曹吉祥就是奪門的主要策劃實施者，沒有他，明英宗也無法成功複位。他能獲得前無古人的封爵之賞，正因他所行之事，同樣是前無古人。

在座所有大臣全都沒想到，來吃個飯，居然還能親睹見證奇跡的時刻?驚得個個嘴裡都能塞進雞蛋。

但反應最激烈的是劉瑾本人，他用比剛才更大的力度呯呯磕頭，連連高呼:“請陛下收回成命，老奴萬死不敢受！”

他心裡惶恐驚詫到了極點:這和他收到的情報不一樣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坑、巨坑，絕對不能跳！

但是你不跳，後面的戲要怎麽演呢?

製片人兼總導演朱厚照先生說話了，聲音非常平和。

“大伴，不要磕頭了，起來，聽朕說。”

劉瑾心裡一抖，緩緩抬起了頭，仰望禦座上那張親切和善的臉。

已經有好幾年朱厚照不曾這樣稱呼他了，然而最近兩天，他叫了兩次，昨天在蒔花館，今天在大殿上。

依稀中，他想起了十幾年前，站在他床前那個六歲的孩子。

這張臉變化當然很大，可又似乎有些東西，從來沒有變過。

“大伴，京裡京外的傳言，你都聽說了吧?”

“老奴糊塗，請問萬歲爺指的是哪些傳言?”

不怪劉公公大腦宕機，這幾年關於他的傳言足以寫成一部百萬字的小說，其中絕對沒有一章內容是水文。

“紫禁城裡呀，有兩個皇帝，一個坐皇帝、一個立皇帝;一個朱皇帝、一個劉皇帝，此話你可聽說了?”

一個焦雷頃刻炸響在劉瑾頭頂，他不止腿軟，整個人都癱軟成了一堆泥巴，跪下用更大的力氣開始磕頭。

“老奴死罪、死罪，都是心懷叵測的奸人陷害奴才，這樣的謠言老奴怎麽承受得起?主子萬歲爺您要明察呀！”

劉瑾聲音都嘶啞了，朱厚照輕輕的一句話，幾乎徹底將他擊潰。

他有異心嗎?

有，任何無限接近了權利頂峰的人，眼睛都只會瞄向自己的上方，這是本能，不以意志為轉移。

劉瑾頭上的人，時至今日，僅僅剩下禦座上的朱厚照了。

他不止有異心，還有異動。

可是在直面朱厚照的每個瞬間，他都會在心裡確認一件事:他的一切，來自於這個當年留著鼻涕的小孩，他畏懼他，深入骨髓的畏懼。

這同樣是本能，不以意志為轉移。

哪怕是最肥大的老鼠，見到貓也會瑟瑟發抖，這是基因壓製，無可改變。

“大伴，你這是做什麽?朕不是說了嗎，不要磕頭了，聽朕說。”

朱厚照走下禦座，來到渾身發抖的劉瑾身邊把他拉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很柔和。

“大伴，朕提到這句話，是因為朕覺得它說的很對呀。”

劉瑾快要哭了:大哥你別玩我了，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行不行?

朱厚照從劉瑾身邊走開，似乎神遊物外:“今天京師五品以上官員六成在此，皇親貴戚也大半在此，很好，借著這個機會，朕正好說幾句心裡的話。”

所有人屏息靜氣，等著他的下文。

“朕年幼時，先帝忙於國事，極少有暇待在朕身邊，太后又一直多病， 這麽多年始終如一陪著朕的，就是大伴;悉心照顧朕生活起居的，也是大伴，可以說在朕的心中，早已把大伴視為了親人。”

劉瑾哭出了聲:“主子，老奴...”

“大伴你先不要說，朕還沒說完呢。”

朱厚照轉回身子:“後來先帝晏駕，朕接過了皇位，面對著那麽大的祖宗基業，朕誠惶誠恐，生怕做了朱家的不肖子孫。這個時候，還是大伴挺身而出，幫著朕處理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國事，為朕分憂不少。”

朱厚照說到這裡歎了口氣:“朕這個人自小懶散慣了，性喜玩樂，如果沒有大伴替朕日夜操勞，這大明啊，還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子。可也正因為如此，不可避免的就會有人嫉恨大伴，關於他的種種流言蜚語，也就紛紛出爐了。朕心裡明鏡一樣，大伴他是在替朕受過呀。”

“主子您千萬別這麽說，為了主子，老奴上刀山下油鍋也不怕，還怕幾句閑話嗎?”

“朕當然知道，朕今天當著滿朝文武封你為侯爵，就是要告訴天下人:流言說的沒錯，我大明朝就是有個立皇帝，今後他們大可以不必偷偷摸摸的叫，隻管大大方方的叫，朕對大伴的信任堅如磐石，豈是任何流言可以撼動！”

劉瑾感動得已經說不出話了，朱厚照這番溫暖人心的話語不知不覺間令他卸下了防備，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收到的線報到底是真是假。

劉公公，讀書要仔細。

你實在應該查一下，上一位被封爵位的大太監曹吉祥，最後是個什麽下場。

不過，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