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陳先不在家,他被皇帝陳凡召去了行宮。
“陳先,你也太放肆了!朕讓你去操辦大司馬的喪事,你就是這麽辦的?誰給你燒毀他遺體的膽子?”
面對皇帝的斥責,陳先恭敬地跪在地上,回答道:“回陛下,臣和陳林的矛盾素來已久,只是不為外人所知;今日這麽做,只是為了舒胸中惡氣。”
“矛盾?真是天大的笑話!”
陳凡語氣忽然變的陰冷,“陳先,天下誰人不知道你和大司馬的關系?你這是在欺君!”
“陛下,請容臣解釋。”
“好,朕給你解釋的機會。”
陳先說道:“陛下,您可知道,當初陳林為何派我去聯系各方勢力?他並不是相信我,而是以此為借口除掉我罷了。”
陳凡來了興趣,右手撐著腦袋,說道:“哦......接著說。”
陳先繼續道:“陛下,臣之所以這麽說,是有兩個原因。第一,當時的左丞相趙義,雷州的拓跋珪、雲州的慕容偉,他們出兵援助我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二,從湖陽到臨海城,再到雷州的奉安城、再到雲州的壽安城,想活著走完這條路,再回到陽城,這種幾率太小;若不是陳銘他們拚死護住微臣,微臣早就埋骨他鄉了。”
“聽你這麽說,倒是有些道理。不過,你也不該這麽冒失,當眾燒毀他的遺體;你說,該叫朕如何處置你?”
見陳凡語氣緩和,陳先憤恨道:“微臣一時莽撞,如何處置,但憑陛下!”
“你啊你,嗨,先起來吧。”
讓陳先坐下後,陳凡埋怨道:“你是出氣了,可苦了朕了!這樣吧,明天你就回湖陽,消停半年後,人們也差不多忘了這事,那時再回來為朕效命。”
“來人,擬旨。”
見陳先不服氣,陳凡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好了,不過一年半載而已;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朕的表哥,有朕在,難道還會少了你的榮華富貴?就當散散心。”
說到這,陳凡故意板起臉來,說道:“要知道,朕想散心都沒這個機會!”
“是......”
陳先委屈的接受了陳凡的聖旨,十步一回頭地離開了行宮。
回到家裡,他喊道:“阿雪,收拾東西,我們明天回湖陽。”
慕容雪在裡屋應了一聲,但出來迎接陳先的卻是陳道養。
“你怎麽來了?”
其實陳先知道陳道養的來意,無非是上午的事;只是,他要怎麽說?坦白相告?那不行,現在太早,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哪怕對方是兄弟。
“哥,我知道你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那麽做的,只是,你那麽做著實太寒兄弟們的心了;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陳先沒回答這個問題,他晃了晃手中的聖旨,說道:“明天我就要回湖陽當個閑散王爺了。你去告訴陳不疑他們,願意跟我回湖陽混日子的,今天收拾好行李,想建功立業的就留在臨海城;只不過,出了事不要找我。”
說完,陳先頭也不回地去了裡屋,再不看陳道養一眼。
第二天上午九點左右,陳先見沒人來,心裡不免有些失落,歎息一聲後,便把慕容雪扶上馬車;他要帶的東西不多,馬車上是慕容雪主仆兩人,後面五輛裝滿大箱子的驢車則是他這段時間積累的珠寶和一些衣服、書籍。
剩下的,就是王猛和陳凡撥給他的一百名士卒。
陳先走出大門,外面依舊沒有陳道養他們的蹤影。
“也是,誰願意跟一個無情義、無大志的人去空度時間呢?換做我,我也不願意。男子漢大丈夫,生來就該有吞吐天地之志!”
自嘲一笑後,陳先下令出發。
然而,令陳先沒料到的是,陳道養他們竟然在東城門等著他。
陳先加快速度,可是,越靠近他們,陳先的速度越慢;他的目光怔怔的看著陳道養腳邊的酒壇,他們是來送別的,並不是和他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呵,呵呵......”
雖說早就想到了,但真到面對面離別,陳先心裡五味雜陳,以至於那碗送行酒都沒了滋味。
“陳先,看開點,又不是生離死別!”
壓下心裡的負面情緒後,陳先對陳道養囑咐道:“你性子穩重,軍中人緣不錯,以後多照看他們,尤其是陳不疑這小子。”
說著,他看向陳不疑,語重心長道:“唉,以後少惹事!”
喝完送別酒,最後再看一眼眾人後,陳先拍馬衝出東城門,向車隊趕去。
陳先走後,陳凡特意把陳道養這些效命於陳林的將士打散,安插在各個軍營;如陳先所說,陳道養在軍中人緣不錯,所以,他是一眾人裡面走的最平穩的,幾乎沒有阻攔他上升的人。
只要打仗立功,他的功勞都是如實匯報;短短半年時間,陳道養從一個隊主升為雜牌將軍,升遷不可謂不快。
這半年裡,他跟隨李盛一路向西,挺進了有天下中心之稱的洛都;原本應該繼續西進,但皇帝陳凡一紙詔書將李盛叫回臨海城。
雖說事情有些突兀,但終究還是好的;這半年裡,陳道養幾乎沒有休息時間,這次回臨海城正好休息休息。
而更然他興奮的是,陳不疑正巧也回來了。
這天早上,陳道養拎著兩壇酒、兩隻燒雞、三個小菜去找陳不疑;這半年裡,他別說和兄弟們見面了,連信件都沒收到過一封,兄弟們的消息都是從士卒口中得知的。
難得相見,今天必須不醉不歸。
懷著激動的心情來到陳不疑家門前,陳道養重重地叩響門環。
“砰、砰、砰......”
沒人開門,再敲幾下後,還是沒人開門。
“奇怪,難道他出去了?”
這時,從旁邊來了個士卒,他面色古怪地看著陳道養,問道:“你跟陳不疑什麽關系?你知不知道他惹禍了?”
聽到惹禍兩字,陳道養激動的心情散了大辦,他扯住士卒,說道:“我是他哥,他犯什麽事了?”
士卒被陳道養的反應嚇到了,掙扎幾下後發現沒效果,嘿嘿笑道:“呵,你這兄弟膽子真大,將軍看上的女人也敢搶;你說,他是不是闖禍了?”
陳道養手上的力道加大,那份激動徹底消失,他惡狠狠瞪著士卒,低吼道:“究竟怎麽回事,他現在在哪,你給我說清楚!”
“松點......松點,我喘不過氣了。”
陳道養這才松開士卒。
大口吸兩口氣後,士卒指著屋門說道:“他就在裡面。”
“一個月前,我們攻下一座縣城,將軍開恩,許我們在城裡隨意折騰;也不知道陳不疑這小子怎麽想的, 竟然救了一個乞丐。”
“也是他的福氣,這乞丐竟然是個漂亮娘們;可惜,不知怎麽著,將軍也看上了這娘們。老哥,你說,換成你,這娘們你會不會拱手送給將軍?”
陳道養沒有回答,他心裡大致有數了;陳不疑是他們中混的最慘的一個,這並不是他能力不夠,而是陳凡把他安排在劉誕麾下。
好死不死,跟他有過節的宋丹是他頂頭上司。
這種情況下,陳道養只能去求李盛幫忙說情,陳不疑這才沒有被宋丹坑死在戰場上;命是保住了,但平時穿小鞋並不可少。
有功少報是常事,不報也不稀罕。
所以,這半年來,陳不疑還是一個帶著十個人的隊長;眼睜睜看著昔日手下一個個升官,他心中沒怨氣就怪了。
“嘿,這小子真夠爺們的,當著所有人的面讓將軍下不來台,可這有什麽用?娘們沒了,還挨了頓板子。”
“哦,對了,回來後他就沒出過門,你是第一個來看他的;要是能進去,你看看他還活著沒,要是活著,叫他趕緊還欠我的錢。”
說後,士卒轉身就走。
陳道養扯住他後領,說道:“他欠你多少錢?”
“三兩銀子。”
陳道養從懷裡掏出五兩白銀拋給士卒,“不用找了。”
士卒走後,陳道養再次叩響大門,喊道:“我,快開門,再不開,你這門就要換新的了。”
見裡面沒動靜,陳道養抬起右腳狠狠踹過去,“嘩”的一聲,房門被他踹斷;而門口,正站著瞪大兩眼的陳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