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旁的楊柳抽新芽,榆錢兒綻青,融化的雪水匯聚到河中,化作滾滾春浪。
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繁衍的時節。
北京城也隨著會試的開啟,變得熱鬧非凡。
數千名來自各地的舉子,攜朋帶友,把本就繁華的北京城鬧得更為鬧人。
會試考場內,張允修端坐在自己小屋內,奮筆疾書。
會試得中者稱“貢士”這幾乎就是大明科舉考試的最後一道考試。
雖然後邊還有殿試,但那只是排位次而已,也就是說,只要通過會試,就是一名進士。
一甲三名:進士及第。
二甲若乾:進士出身。
三甲若乾:同進士出身。
幾乎是等額錄取,只要別在殿試中罵皇帝,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語。
皇帝都會給個進士的身份,打發走了算。
畢竟,落榜考生對於歷朝歷代都是極為恐怖的存在。
唐朝的黃巢,落榜後無事可乾,差點兒把桌都掀了。
北宋的張元,因為落榜跑到西夏去,結果把大宋坑夠嗆。
哦,還有一位出自西方的小胡子。
“呼...”
寫了兩個多時辰,張允修腦門冒汗,手腕酸痛。
他本想著站起身子活動活動,怎料這小棚太過狹窄,這還是VIP包間,比這還差的考室也不是沒有。
深吸幾口氣,張允修一鼓作氣,一揮而就。
寫完後,他立馬向巡考的考官示意。
巡考的官員忙提溜衣袍,大踏步走了過來。
“交卷。”張允修指著寫滿的答卷說。
考官示意張允修站起,走到棚戶外,自己走入裡邊一瞧。只見宣紙上已用工整的正楷,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
內容先不管,至少這字是看得賞心悅目。
“可以了,不過現在距離考試結束也沒多少時間,本官不敢輕易放您離開。”巡考官收好試卷,帶著幾分哀求看向張允修,“張公子,要不勞駕您,繼續在這兒裡邊待會兒?”
“好吧。”
張允修點頭應下,坐回小棚。
考官如釋重負,忙招呼兵士為張允修送上吃食與飲水。
許是覺察到張允修交卷,尚未完成的考生一下緊張起來。不少人額頭擠滿濃密細汗,握筆的手也止不住顫抖。
如此過了三個時辰,日漸西斜,血紅色的太陽掙扎著不願落下。
監考的官員站起身子,命人敲響鍾擺示意考試結束。
”當當當…”
考區內瞬間引起一陣騷動。
“我...我還沒答完呢,等我答完...”
“早幹嘛去,再不放手,一律以舞弊論處!”
“滾開,滾開,等本官答完,不然本官中了之後,一定好好懲治你們這些小吏。”
“來人,給我拿下,把這藐視法紀的狂徒叉出去!”
...
張允修沒有理會這場鬧劇,他滿臉輕松,緩緩走出考場大門。
門外,張福早早等候,接著張允修來到一處僻靜之地。
少時,張福笑著遞上毛巾為其擦了擦臉,說道:“公子,今兒個總算考完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也是。”張允修點點頭,又道,“對了,讓你幫忙買的宅子,你買好了麽?”
“買好了,就在東街邊上,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雖不似燈市街和富貴街那麽繁華,但也是還算說得過去。”張福恭敬答道。
“一共花了多少錢?”
“五十兩。”
“五十兩?!”張允修滿臉不可置信,他還以為聽錯,瞪圓雙眼再看著張福問:“你確定是五十兩銀子,不是五十兩金子?”
張福點點頭,忽臉色一紅,嘟噥道:“那家主人原先是太常寺的一個官兒,因為犯了事情,結果投入到東廠大牢,這宅子就空了下來。”
“你要幫他們說情?”張允修聽出幾分弦外之音,盯著張福的眼睛追問道,“還是說,你收了人家的好處?”
張福眼神閃躲,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原來這家主人被投入東廠後,他的家人就四處活動。
恰逢張福又在幫張允修購買宅邸,這家人索性就將宅子賤賣,又包上一百兩銀錢送給張福。
隻為家主快些出獄。
“你倒是好耍,什麽錢都敢拿啊。”張允修心中不悅,忍不住譏道。
張福被這一“刺”心中忐忑不安,眼珠賊溜一轉,試探性說道:“公子若是不喜,小的這就把宅子和銀子退回去,再另尋一處宅院就是。”
“不用了,就這處吧。”張允修一擺手,又問,“那家主人到底犯了什麽事兒?如果是作奸犯科,那可別怪咱不幫。”
見張允修松口,張福忙湊上前,掩口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他酒後失德,狎妓,被風憲官彈劾,皇帝就命馮公公把他抓到東廠。”
這錢你也收?
張允修怒滿胸襟,抬腳踹向張福。
張福“啊”的叫了一聲,重心不穩,一個趔趄跌到在地。
他趕忙掙扎這爬起,解釋道:“皇帝...皇帝也隻說稍加懲戒。而且,而且這麽個小官兒,皇帝哪兒記得過來。”
“放與不放,什麽時候放,還不是馮公公一句話的事情?”
張允修反應過來,狎妓本來就不算什麽罪過。
但張福背著他做主,不跟自己商量就敢做這樣的大事,他心中頗為不喜。
沉默數秒,他冷著眼睛衝張福喝道:“回去後,自己去遊七哪兒領五十板子。”
“是。”
張福低垂著腦袋應下。
“拿來。”張允修一伸手。
“什麽?”張福問。
“你答應別人的事情,銀錢你得了,事兒還得我腆著臉去給你辦,天下哪有這等好事?”張允修擺著手掌,喝道。
張福滿臉委屈,咬著腮幫子,兩泡熱淚在眼眶打轉。
你說說,他跑上跑下的是為了誰?結果沒撈到一分錢好處就算了,還要被打板子。
這上哪兒說理去?
想著,他一邊摸銀兩,眼淚卻是已滴到手上。
張允修心一軟,張嘴揶揄道:“生氣了?”
“小的不敢。”張福用手背揩了揩眼淚,低著腦袋回道。
張允修拍拍張福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福叔,我知道伱是想為我省錢。我也不想搞水至清無魚那一套。不過,你在我身邊做事,一定得分清楚,什麽錢能拿,什麽錢不能拿。”
“小的知錯,下次碰見這種事情,一定與公子商量。”張福羞紅面頰。
“這就對了,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板子就免了。”張允修一笑,又拿出一半的銀兩拍到張福手中,“拿著吧,給你新媳婦兒買點兒東西補一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