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地廣闊,裝飾豪氣典雅,放眼整個崇文街,都算得上是鶴立雞群。
這是富商梁滿倉的宅院。
他家世代久居京城,傳到他這一輩兒已經是第四代。
經過幾代人的奮力,梁家雖不敢說富甲一方,但在這偌大的京城,也算是家境殷實。
梁滿倉今年四十八歲,三十歲那年得了個兒子,本以為是福瑞,就給他取名“梁邦瑞”。
誰成想這孩子體弱多病,年紀輕輕就患上肺癆。大夫看過後,料定他再也活不過二十歲。
梁滿倉中年得子,怎肯白發人送黑發人?
因此,他使了大價錢給大夫為兒子醫治。
只可惜效果甚微,眼看兒子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梁滿倉心急如焚,恰在這時公主選婿,他便打起了主意。
這日剛過清晨,梁滿倉與夫人早早起床,踱步到家中供奉的觀音面前,跪在黃色軟墊上,雙手合十哀求道:“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求求你保佑咱家邦瑞,身體安康,度過這一劫難吧。”
“我二人日後願青燈古佛,一輩子吃齋念經,了此余生。”
二人說著,聲音哽咽,兩泡熱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隨後,二人又“當當當”的磕上三個頭,才站起身子。
梁夫人體弱,差點一個趔趄跌倒,梁滿倉忙伸手扶住夫人。
梁夫人站穩身子,看著丈夫,指著觀音菩薩,抱怨道:“都是你這個殺千刀的,年輕的時候幹了那麽多坑蒙拐騙,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才讓邦瑞遭了報應。”
“你還我兒來,你還我兒來...”
梁滿倉一把抓住夫人雙手,涕泗橫流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只要邦瑞的病能好,咱願意散盡家財,日行一善為自己贖罪。”
二人說著,緊緊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忽然,廳外響起一陣急促腳步,然後就見管家來報:“老爺,趙真人到了。”
“快...快去把瑞兒也帶來。”梁滿倉漲紅面頰,激動叫喊道。
不一會兒,四人便擠在大廳內。
首位上坐的是梁家婦人,在二人的左手邊坐著一位十七八歲,面容慘白,兩眼凹陷的青年。
右手邊,則是坐著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
只見他約莫四十來歲,面頰消瘦,兩眼囧囧有神,下巴處蓄留著幾縷山羊胡須。
穿堂風一吹,胡須飛舞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境。
“真人。”以主賓之禮坐定後,梁滿倉當即打上一揖,指著兒子說道,“小老兒的兒子,真的還能救上?”
趙真人佯裝微怒,喝道:“既然你找我來,又何必問這話?”
“是是是...是小老兒失言。”梁滿倉連連搖頭,又道:“只要真人能夠救下犬子,在下願意散盡家財,以此來感謝真人。”
趙真人笑著搖搖頭,擺出世外高人的模樣:“錢財都乃是身外之物,若是一味迷戀沉溺其中,反倒壞了自己的道行。”
看看,看看,什麽叫高人?
這就是高人。
梁滿倉得意地看了眼妻子,然後又車過腦袋,看向趙真人問:“不知趙真人打算如何救我兒子?”
趙真人笑了笑,開口說道:“咱不是讓你家公子,去參加公主的選婿了麽?”
“是。”
“這就是治病的法子。”
“啊?!”梁滿倉不解,屋內三人也是一下瞪大雙眼,示意趙真人繼續往下說。
“你想想,那公主乃是天潢貴胄,身上帶著一絲龍氣兒。若是與你家兒子結成夫夫妻,只要那麽一絲仙氣兒度到你家兒子身上,什麽病不能好?”趙真人一笑,有條不紊地解釋道,“其次,令郎的病或許外界的庸醫束手無策,但宮內的太醫肯定有更好的治療之策。”
“再次,一旦選上公主駙馬,您家就成了皇親國戚,鯉魚化龍,日後的風景不可同日而語哇。”
“對!”梁滿倉一跺腳,手舞足蹈道:“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就知道你的買賣,是兒子命重要,還是你的買賣重要?”梁夫人眉目一擰,吊著雙眼嗔怪道。
梁滿倉搔著腦袋尷尬一笑,正待開口解釋,一旁的梁邦瑞忽然面龐漲紅,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
“瑞兒!”夫妻二人驚叫一聲,忙上前去輕拍兒子後背。
趙真人一瞧,搖搖頭,從懷中拿出兩枚琥鉑色帶著淡香的藥丸,低聲說道:“這是貧道從龍虎山上帶下來的靈丹妙藥,先給令郎用上。”
三人一聽“龍虎山”瞬間瞪圓雙眼。
梁滿倉忙顫抖著雙手接過,隨後掏出兩張一百的銀票,遞到趙真人手上:“我知真人與錢財無意,但這錢你是萬萬不可推辭的。 ”
趙真人勉強接過。
“真人放心,若是犬子選上駙馬,小老兒必親自去龍虎山,為諸位真人修築道觀。瑞兒,還不快謝過真人。”梁滿倉柔聲說道。
“謝...謝過真人。”吃下一顆藥丸後,梁邦瑞果然覺得身體好上許多。
“不必謝我,貧道雲遊至此,也只是與伱家公子有緣而已。”趙真人搖搖頭,說明去意,“現在天機已泄,貧道得趕快回龍虎山去,否則必有禍端。”
說著,一拱手,急匆匆出了梁府。
一番輾轉騰挪下,趙真人徑直來到一處僻靜的茶樓。
通報姓名後,趙真人便被引至一處包廂。
裡邊,一名身穿玄色圓領曳衫的男子半倚靠在靠椅上,正是韓三。
“三...三爺。”見到韓三,趙真人忙顫抖著行上一禮。
“事兒,都辦好了?”韓三眯著眼睛問。
“都辦好了,這家人被小的說動,打算花大價錢,也要去搶那個位置。”趙真人垂手說道。
“他們給你銀錢沒有?”
“給...給了。”
韓三聞聲站起身子,打了個呵欠,趙真人哪裡不知道其中意味。
他顫抖雙手,從懷中摸出兩張銀票,遞到韓三手中。
“喲,這狗日的還挺大方,你這賣假藥的騙子,也給二百兩銀子?”韓三看清,叫上一聲,然後抽過一張,笑著拍了拍趙真人肩膀,威脅道,“現在,拿著這銀子,離開京城以後咱倆誰也不認識誰,明白嗎?”
“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