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孝敬與賄賂,他是來者不拒。
不過這些人出手就遠沒有梁家闊綽,張鯨心中略微閃過可惜,但很快便消散。
五萬兩銀子已是天價,再加上梁家在各處賤賣的商鋪,他光在梁家身上,就撈上七萬兩銀子。
這些日子,他的心情那叫一個好啊,就連放屁,那屁味都帶著歡悅氣息。
另外一邊。
張允修端坐客廳,緊鑼密鼓地謀劃,準備一舉拔出掉張鯨。
他暗自揣摩,審時度勢,把握著何時出手,狠狠打在這條毒蛇的七寸上。
只要他敢選上梁邦瑞,那就是他死期!
而且這個通風的人,不能是馮保也不能是自己,免得讓皇帝覺察出些什麽。
思來想去,乾清宮的管事太監魏清,大小尺寸,剛剛合適。
斯時已過立夏,陽光肆無忌憚地從高空傾斜下來,落在對面屋頂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霓彩一樣的光芒。
張允修目光一晃,從思考從回神。
這當兒功夫,張福火急火燎地從外邊踏步走入。
“怎麽了?”張允修問。
張福吐了兩口熱氣,才顫抖著聲音說道:“梁家...梁家賤賣家產,張鯨那壞種派人在後邊跟著收購,咱們要不要也跟上買些?”
“不用。”張允修笑著擺擺手,端起桌上茶壺為張福倒上一杯,戲謔道,“他現在就是秋後的螞蚱,先讓他再猖狂些,這些東西,遲早我都要拿回來。”
張福咕嚕灌下茶水,一抹嘴兒,笑道:“還是公子考慮得深遠,等張鯨被皇上抄家,莫說這些商鋪,就連他家也能給他翻個底朝天。”
“是這個道理。”
張允修一笑,又道,“現在好戲才剛剛開始,等大戲開場的時候,咱就讓張鯨知曉,什麽叫做兩眼一黑。”
只可惜,張四維並未參加此次采選,否則把二人一網打盡。
這家夥偽裝得極好,雖是內閣次輔,但大事小事一一都向張居正請教。
活生生一個順臣。
再加之他是張居正好友王崇古的侄子,張居正對他也頗為信賴。
他總不能去和老張說,你死後,就是這玩意帶頭倒你的。張允修確信,只要他敢這樣說,張居正指定又要當他癔症發作。
索性,他便不去想張四維的事情。
見張允修許久不說話,張福覷了眼主子臉色,小聲開口提醒道:“公子,操江禦史那邊來話了,您要的五萬鹽引怕是有些難辦,若是沒有皇上的令旨,他那邊至多能弄出三萬的鹽引出來。”
兩淮鹽場乃天下鹽場之最,其中每年共有鹽引七十多萬引,一引四百斤。
張允修獅子大開口,一下就是五萬萬引,的確太過嚇人。
這事兒本該歸兩淮轉運使管,但兩個衙門治所都在揚州,王篆作為漕運總督,又是當今首輔的紅人兒,自是不敢輕慢。
三萬鹽引,咬著牙就送了出來。
“這事兒,我會去和皇上說。”張允修略作沉吟,直言道,“你告訴王禦史,這五萬鹽引交到咱的手中,比交到那些商人手中,能賺得多得多。”
“公子打算賣到哪兒去?”張福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繼續道,“官鹽價格太貴,一斤少則十五文,多則三十文,私鹽的價格比官鹽便宜好幾倍。”
“大部分地方,還是吃的私鹽多。”
“你先別管,反正咱到時候能把本錢,連本帶利的還回去就是。”
張允修笑了笑,含糊其辭,張福也不好追問,只是一點頭,回道:“那小的這就去給操江禦史再寫信,言明其中利害關系。”
“嗯。”
張允修微微頷首,站起身子走向門外。
...
位於崇文街的梁家府邸內,此時陰雲漠漠,全無往日的繁華與熱鬧。
家主梁滿倉烏頭黑臉,緊鎖著眉頭坐在大客廳,一雙手不停在帳本上翻動。
時不時還有兩聲歎息,從他乾癟的嘴唇中傳出。
現在他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發。
張鯨那邊虎視眈眈,氣焰逼人,如果他半途而廢,前期的花費打水漂不說,就連兒子也危在旦夕。
他中年得子,對於這兒子那是掏心剮肝。
“唉...罷了,罷了,只要能讓瑞兒娶上公主,應了那趙真人的話音,咱就是花費再多的銀錢,也是值得的。”把帳本往桌上一摜,梁滿倉雙眸緊閉,長歎著說道。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 廳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
梁滿倉睜開雙眼,往外一瞧,見是自家管家,於是站起身子急切道:“怎麽樣,都處理完了?”
那管家點點頭,帶著哭腔說道:“再把城西的布料店和首飾鋪賣掉,再加上您手中的兩萬兩,勉強能湊夠四萬兩。不過老爺,那兩家商鋪都是咱家的命根子,這樣賤賣掉...”
“為了瑞兒都是值得的。”梁滿倉揮手打斷他,語氣中透著不可置疑,“若是瑞兒挺不過這一關,我留著這些銀錢又有何用?”
主人已經發話,管家那裡敢反駁?
他點頭應下,又繼續道:“除卻實在開脫不了的丫鬟仆人外,府中的大部分丫鬟、仆人,小的都給了銀兩,把他們打發走了。”
“是我梁滿倉無能,對不起他們哇。”
“老爺,您別這樣說。”
管家紅了眼圈,聲音哽咽道,“咱按照你的吩咐,給他們多結算了一月工錢,每人還額外給了五兩的安家銀,足夠他們生活許久了。”
“能遇見您這樣的老爺,那是咱們下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梁滿倉也被管家的話語打動,擺了擺手,坐回到靠椅上,深吸好幾口平複心緒,看向管家說:“要說最對不起的,咱還是最對不起你啊。”
“咱欠你一條腿。”
“小的早好了。”管家搖搖頭,當著梁滿倉的面,在屋內走上幾步,“你看,老爺,那條老狗咬的傷,小的早就好了。”
瞧見管家一瘸一拐,卻還一臉輕松,梁滿倉熱淚又湧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