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12章：不得不反，不得不剿

整個大明西北真正的主角，還得是如今被官兵攆著暴揍的農民起義軍。

眼下張獻忠所部被擊潰，緊接著又被追殺兩日之後，官兵終究沒法將其乾淨殺絕，隻說是成功將其殘部驅逐出了洪承疇這個延綏巡撫的轄區。

到別人的地盤上了，那就不關延綏鎮的事兒了。

恰如這大明西北現在各地方州府官員一樣，一個個自掃門前雪，朝廷若是聞起來，你別管什麽掃到別人門前，你就說掃乾淨了沒有吧！

雪掃到山西去了，大軍得勝，原地修整等待回轉還鎮的命令。

而李維把一身血汗洗刷乾淨後，就一直在裝傻。

反正在別人眼裡，似他這般苦哈哈的小子腦子就算靈光也沒見過什麽世面，該傻還是傻。

不行軍了就不需要他扛大旗，就傻呵呵跟在高進庫後頭各種打下手跑腿。

時機一到，自然少不了一兩句提點。

“撫台老爺難著呢，大老爺慣會給咱們延綏鎮找麻煩。”

面對李維這般關系還挺親近的小人物，高進庫私下談起三邊總督楊鶴時面上嫌惡沒個遮掩:“你之前從賊，你們那賊頭王左掛子被告知駐扎綏德不是?你可知在此之前有多少夥賊人被安置到咱們延綏一帶?”

“不知道。”

李維搖頭，是真不知道。

能記得王左掛子一些信息，還是因為他是李自成的第一個山頭。

“嘿！那你且聽好了！王虎！小紅狼！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龍！這還是些大的，還有些小的不值說！大老爺全給弄咱們這兒來了！你說這能是好事嗎?”

“那肯定不是啊。”

李維搖搖頭給予情緒價值，高進庫一咬牙一拍手:“安置過來錢糧我們出！咱們兄弟們吃飯都成問題了，那還能養他們！?”

“不給他們吃飯，那他們鐵定繼續作亂啊！”

高進庫更激動了:“肯定的！但你知道大老爺招撫這些個賊子之後給了他們什麽嗎?”

“什麽?”

“免死牒！保他們不死！！嘿！這東西拿手裡！就只有那大老爺和朝廷能辦他們！撫台老爺還不好剿他們！”

賊人反覆，詐降之後再次反叛的事屢見不鮮。

李自成張獻忠這倆在起義前中期也多次詐降，或跟著自家的靠山一起詐降。

當然，也是不得不反。

所以這些被招撫後的賊人，就成了讓延綏巡撫洪承疇頗為惱火的麻煩，說大不是特別大，但格外的惡心人。

不管吧，他們一點沒有被招撫後的樣子，拿著免死文書，在地方‘淫掠如故，有司不敢問’，使各鄉鎮苦不堪言。

剿?

地方官不敢問，洪承疇這個巡撫也不好直接與上司對著乾。

不能直接下手，就得找個合適的人去處理一下。

小夜叉就有點意思。

高進庫說的沒錯，李維確實走大運了，成功進了二品大員的眼，尋常什長仰望都望不到的大官這次親自派了任務下來，這機會若是抓住了就是飛黃騰達。

“那撫台老爺具體是要我幹啥呢?”

李維手頭捧著個大紅布包袱發問了。

來傳話的還是高進庫。

對一個什長來說，能讓哨官做傳話筒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高進庫面無表情的指指大包袱:“你先打開瞧瞧賞賜。”

李維打開包袱，裡頭疊放著一副鐵臂！一套鎖子甲！一雙皂靴！

“會穿嗎?”

李維面上驚喜不作假，連連點頭道:“會穿！我瞧營中其他人穿甲早已學會了！”

這一兩件沒啥難的。

鎖子甲穿在鉚釘棉甲裡頭，鐵環臂用綁帶扎好，把勇字盔一扣，就算是明軍精銳刀牌手了。

最讓李維歡喜的還是皂靴。

從賊時沒搶到鞋子，當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被招安了也只是裹腳布加草鞋。

現在可算能穿上正經鞋子了，雖然有點大。

正想著要多套一層裹腳布才合腳，高進庫在邊上發話了:“等會兒想要什麽兵器自己去領，此外等回了榆林還有賞銀。”

李維抱著皂靴愛不釋手，笑道:“高掌家快說說撫台老爺下的什麽令吧！”

高進庫搖頭微歎道:“就是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賊人......本以為是讓你帶隊領幾個兵......繳獲裡能用的刀弓我給你留著，人馬或可在俘虜裡挑一些，你之前戰功不小，若銀子能發下來，你還能在營裡請些刀矛手幫襯......”

大軍連續作戰後需要休養生息，順道打打治安戰。

這些賊人有點特殊，所以小夜叉這個剛剛被招安沒多久，戰力彪悍，小人物，三點加一塊兒，就很值得一試。

無論成敗與否， 上面怪罪下來咱都有說法。

說是治安戰，但這些‘受撫’後的賊眾一股股的人馬數百到上千不等。

礙於免死牒，李維需要自己想辦法募兵拉起一支隊伍和他們鬥。

而此戰之後延綏鎮看似安穩了很多，沒有大股賊軍作亂，但李維知道就在大軍成功驅逐張獻忠之時，榆林東北方的河曲縣正在被一支目前規模最大的農民起義軍圍攻。

賊眾互相聯系。

這治安戰風險程度可見一斑。

李維從高進庫口中聽了一番利害之後，決定先跪下磕兩個頭！

先感謝洪承疇！再感謝賀人龍！高掌家也得謝謝。

小人物嘛，就得這樣。

此時磕的越扎實越有價值。

哐哐哐左左右右磕了七八個，不多時間，洪承疇那裡沒動靜，但賀人龍卻是差人送來了五杆火銃，高進庫則是給李維添了一個護心鏡，一件戰襖，同時貼心的給指出一個軟柿子。

賊頭混江龍手下只有三四百人馬，盤踞於一處名為四合溝的地界，或許有機會。

完了還表示就算拿不下賊頭，殺點流竄掠奪的小賊也好，拖上一陣子再回來學學騎馬，賀副爺賞識你也看得見，那時才是真正飛黃騰達了。

李維十分感動。

保底都是升職成為賀人龍的精銳家丁，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所以這混江龍他吃定了。

“副爺既賞了火銃，小的怎麽也該試試，掌家放心，犯險的事咱不做！”

李維手裡捧著隨火銃一起發下來的火藥，咧嘴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