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15章：人各有命

同樣都是乞丐，不管是能混上一口飯吃還是找到一門差事，都值得這些乞丐搏一搏。

李維雖然沒打算要他們，但還是認真觀察了他們一番後問了下名字，沒聽到記憶裡有的，這才抬腿踹翻兩人將他們驅趕開。

這年頭落難乞兒裡確實有可能藏著一名稀世大才，但這等好事實在太難遇見了。

而李維一行人馬回到榆林後，把麻子和六子帶進城讓他們蹲在街邊，順道還能繼續要一會兒飯，他自己則是牽著馬尋到了高進庫。

“掌家，馬買來了，什麽時候給打個印?”

高進庫瞧了瞧兩匹馬後笑道:“就明天吧。”

馬匹金貴，所以大多數馬匹到了主人手裡都得烙上主人家專屬的印記，軍中自然也不例外，李維也沒地方養馬，只能養在榆林鎮所馬廄。

正好，馬廄裡能養馬也能睡人。

兩匹馬先交給高進庫，然後原封不動的轉告塗老精的話，順勢給麻子和六子兩人爭取到了在馬廄裡將就兩個晚上的機會，李維自己則是被安排著睡守備營城門樓子的空床鋪。

計劃是打馬印一天，讓馬兒休息一天，大後天出城辦事兒。

李維在榆林城裡待了兩天，日子過的可熱鬧。

練習騎術摔了幾次被校場內的軍士嘲笑。

練習射術準度不佳也被調笑一陣。

休息時見到校場角落有石鎖起了興趣便上去把玩，輕松掂量兩下後直接拋起來耍弄！引得陣陣驚歎，算是找回了些許面子。

用剩下的幾兩銀子購置乾糧與諸多工具物件為之後做準備。

想要教李麻子和張六子用火銃，但心疼火藥不好上實物，所以教學效率堪憂。

此外就是時刻注意城內一些敏感的輿論信息。

人們口中議論最多的自然是這已經開始糜爛的西北大地上諸多農民起義軍的動向。

說的最有聲有色的，自然是榆林東北方正有數萬亂軍在圍攻河曲縣，保德縣兩城，都說這兩縣怕是要完蛋。

李維卻是知道他們完不了。

但這個消息確實很重要，以至於到了預計出行的第三日，他還想著要不要避一避風頭。

免得出去了正好撞上王嘉胤自河曲率軍南下襲掠的槍口上。

斟酌之後，李維還是帶著麻子和六子牽馬出了城。

沒辦法，太想進步了。

“李爺，額們這是要去辦啥差啊?”

麻子和六子還不知道這是要去幹啥，但一個個面上都頗有乾勁，對差事頗為上心，隻道是這回做好了方便之後轉正。

“多嘴，跟著就是，讓你們做什麽就做什麽。”

要帶他們倆去碰一碰有三百兵馬傍身的混江龍！

這能說給他們聽嗎?

當然，李維也不是真就這樣莽過去。

要有所動作，必須先收集足夠的情報。

帶他們倆乾架肯定不行，幫襯著收集情報或許中用......

混江龍所盤踞的四合溝周邊鄉鎮村落皆有，一夥子賊人仗著有三邊總督簽發的免死牒在這些地方奸淫擄掠毫不遮掩，犯下諸多惡事。

偏偏官府與軍鎮還不好管。

李維帶著人剛到四合溝附近二十余裡地界，便循著濃煙發現了一處被賊人肆虐過的村落。

“沒找到活口。”

張六子巡視村子一周回來匯報，然後迫不及待的開始搜屍，盡管屍體還新鮮，但還是被李維賞了一腳。

“這麽多赤條條的還搜什麽搜！趕緊去洗洗！再用麻布沾了水蒙面，小心染上疫病！”

疫病這個詞要比大腳好使，踹一腳不能讓張六子死心，疫病才能讓他驚惶退避。

李麻子盯著屍堆愣神片刻，這才朝著李維瑟聲道:“怎辦嘛，李爺。”

“找附近村子的來處理後事吧，只有咱們不行。”

三人都見過類似的場面。

甚至還親手乾過。

李維記憶片段造反的一年多裡這類記憶甚至多是遺憾。

搶掠少有搶到好東西，有也是轉手被其他人搶去了。

奸淫還是有機會的，只不過唯一一次有機會快排到他了，那女人卻經不住折騰，死了。

可鄰村的村民就沒見識過這場面了。

被張六子呼喚來的一行十多名老少當場就嚇哭好幾個，有從屍堆裡尋到親戚的更是哭的撕心裂肺，哎喲哎喲的叫喚。

而李維一身青紅甲袍站在邊上，很快被找上了。

“你是哪兒當兵的！?你家將軍現在何處！惡賊屠村！朝廷難道真就不管嗎！?啊！”

懷裡抱著女兒飽受蹂躪的屍體的老父親面目比惡鬼還猙獰。

李維只能在臉上擠出有限的憐憫道:“此事不小，撫台老爺一定會管的！你們速速將此地情況報給縣裡等老爺決斷......然後，得讓他們入土為安......”

這事兒當然不小。

但在如今的大明西北諸多天災人禍當中，這一處小小的村落裡的慘狀還排不上號。

撫台老爺真不能在榆林北部有五萬余農民起義軍的情況下將兵力從榆林抽出，也不能明著來剿滅自己上司辛辛苦苦招撫來的政績。

說到報給縣老爺，眾人面色多是灰敗，更有人念叨著這上供的糧食必須交足，不然咱們村裡恐也是這個下場。

李維知道，洪承疇更知道，如今的大明三邊總督楊鶴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附近的縣老爺顯然也知道。

“爺，接著幹啥?趕路?”

麻子和六子也不看人家哭哭啼啼的收斂屍體了，過來等著吩咐。

“嗯，找個鎮子莊子什麽的歇歇腳。”

萬事不能急。

李維始終沒有告訴李麻子和張六子他們此行到底是辦什麽差，脫了盔甲隻穿行袍，領著兩人在混江龍所盤踞的縣內彎彎繞繞。

每到有人煙的地方，往人多的地方一湊作勢閑談兩句親眼目睹的屠村慘案，自然就會激起周遭眾人的話頭。

關於那混江龍的情報便聽來了。

其中或許有用的也被李維飛速篩了出來。

混江龍借招撫之名肆無忌憚襲掠地方的同時也不忘招人，如今他麾下不是三百人馬，而是四百余人。

靠著這四百號人仗著官府不管他，混江龍直接大行勒索，周遭村鎮皆要定期上供錢糧才能免遭荼毒。

且混江龍還有長久扎根於此的想法。

竟是要強行與當地一個大宗族家裡搞個聯姻，多次施壓要求娶人家裡的女子，之前已經派兵圍了一次那宗族的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