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35章：邪門

守墩台是個苦差事，但這也得看地方。

關外敵軍來犯要麽找個野長城鑽進去，要麽大舉進犯，攻破某個關口後魚貫而入。

若是兩處長城要塞中段的墩台那肯定是苦，若是距離城堡近些，守墩台倒是個好差事。

城堡的防務一般不會出問題，一出問題就是大事。

所以眼下李麻子一行人在墩台的日子倒還算悠閑。

有之前的老兵帶著，隻輪番站崗就好。

大多數時間就窩在墩台裡烤火或耍些遊戲。

所以李維岔著腿瞧著他們玩牌九時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李，李爺！?”

“玩兒的挺開心啊?”

“這，這......”

不是本地人所以不好直接沒收全部賭資，李維隻問了個輸贏，得知張六子運氣一如既往的好，小東西竟贏的挺多，當即拍拍手勒令不讓玩了。

然後從張六子手裡把贏的賭資要來一半，也有二兩碎銀。

隨後躺上小床歇腳，一行手下人此時才湊上來噓寒問暖。

“李爺，您受累，您腿這是怎麽了?傷了?”

“爺，外頭什麽情況啊，亂兵打到什麽地方了?”

“爺，咱們什麽時候走啊?”

問來問去眾人最關心的顯然是亂兵，以及什麽時候能離開這是非之地。

李維閉著眼擺擺手:“別想著走了！咱們陷在這兒了！亂兵快要打過來了這兒的將爺不可能放我們走！”

眾人聞言面色自是不好看。

特別是趙家人。

他們出來一趟可不是為了這個，就算能掙到錢，但這回怕是沒命花了。

李維不

睜眼都覺出眾人心思，喟歎一聲後道:“麻子?你沒拿著銀子賭錢吧。”

“沒！哪敢呢。”

“那就好，一人再給發一兩銀子吧，且安心就是，有爺在，咱們一個人都死不了！”

眾人跟著李維也走了些日子，聞言多少安心些，還有銀子拿，一個個臉上自然添上些笑顏。

邊上墩台老兵瞧見發銀子也是羨慕，湊過來悄聲問話:“這位就是那小夜叉李爺?”

“瞧不出來吧。”

“李爺就是，怎麽說?人不可貌相！”

在墩台眾人的竊竊私語中歇下，再睜眼又是被吵醒的，瞧瞧天色正好是清晨。

昨日給鎮靖堡傳了亂兵正殺來的消息在昨晚就得到了驗證。

鎮靖堡與定邊縣之間隔了個柳樹澗營，這邊派信使過去半道上就遇見了柳樹澗營的信使，一對話才知道柳樹澗營已經被圍，正急需救援。

兩信使半道上對了消息各自折返，結果折返的信使不一會兒又狂奔回來了。

原是亂兵久圍柳樹澗營不下，轉而直接朝著鎮靖堡殺來！被那使者半道上給撞見了！

所以李維就被命令吵醒了。

鎮靖堡開始收縮兵力，也開始聚攏並武裝附近邊民。

李維一夥被命令去城牆上做射手，之前那武官還要見他。

再見面，那武官緊張與忐忑溢於言表，李維還瞧見那鎮靖參將杜希茂穿著頗為華麗的甲胄坐在邊上，雖是鎮定，但似是被甲胄壓的難受直喘著粗氣。

此時也沒什麽客套話了，武官上手直接摸了摸李維甲胄後道:“你為甲兵上外城牆作戰！”

說完猶豫片刻後咬牙道:“若領兵官皆戰死！你便領外城牆防務！”

李維鄭重稱是，提著梢子棍二話不說正要轉身上外城牆，那武官丟給他一個帶小旗的鬥笠盔。

稍微掂量下，質量似是比頭頂勇字盔好，趕緊換上。

明軍軍服有些駁雜，官兵多以頭頂盔飾來辨別上下級，若戰時官兵殺散了也找不到大旗，士兵可以瞧著頭盔快速聚攏在武官身邊。

李維頂著這頭盔到外城牆，沿途諸多兵丁有空的都得朝他拱拱手。

麻子六子等十幾人作為射手要守垛子，他便一人半依著城牆打量遠方，此時外城牆武官也抽空過來混個眼熟，各自交換下姓名好為之後的戰鬥做準備。

此時城外遠處已有了遊騎奔走，不多時間就有越來越多的士兵從地平線不斷冒出來。

鎮靖堡所處的地方是方圓十多裡內唯一的山丘，周邊算是一馬平川，也就個把時辰就能看見數目巨大的亂兵自城堡西側湧來。

其中肉眼可見的夾雜著蒙古人隊伍。

這陣仗初算就是萬人，使得城堡內的守軍肉眼可見的緊張躁動起來。

李維身子也免不了激動的微顫。

頭一回見這大場面。

就算是亂民也沒見過這麽多的，何況是近一萬亂兵與蒙古牧民遊騎，雖說看他們穿戴也不見得多好，鮮有身披重甲之士， 但畢竟是兵。

光是有戰鬥經驗與素養，就不是亂民能比的。

眼見他們集結的差不多了，不一會兒就有騎兵過來喊話並放了箭書:“神一元大將軍有令！爾等此時開城歸降！大將軍不會傷城內官民分毫！更有賞賜......”

話沒說完，城內放槍給人嚇跑了。

李維本以為接下來就要開始攻城或圍城，沒想到對面過一會兒又派來一騎，更沒想到自己的名號能被對面叫出來。

“米脂小夜叉李維！我家大將軍與你乃是舊識啊！此時何不開了城門迎大將軍進門！?”

“狗賊！竟敢害我！”

李維勃然大怒，忍不住在城牆上跳腳:“老子根本不認識你那什麽狗屁將軍！我入你家將軍的奶奶！入完再把你爺塞進去！個初生東西！”

這不明著坑人嗎?

你真有這意思，好歹悄咪咪送信過來啊。

好在這般拙劣的話術沒啥用，反倒李維忍不住頗具創新的叫罵一通給守軍添了些許笑料。

正叫罵著，城牆上又一聲槍響，那騎手竟是被打中跌下馬去！

鎮靖堡內頓時一陣歡呼！

李維轉眼一看不遠處垛口，果然是張六子正抱著火銃歡呼:“額打的！是額打的！”

這小子的火銃簡直比老子還邪門了！

有這一槍，鎮靖堡士氣小漲，但對面亂兵也正式開始攻城，快速弄了些器械，等了片刻又從後頭拉了數十門火炮出來。

試放兩發，那炸響聲在廣袤的平原上傳的頗為悠遠，讓鎮靖堡城內頓時沉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