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5章：1條爛命

這些天向官府討要來的銀子灑下來，還真激起些士氣，眾兵嗷嗷，提起兵刃就要再反了他娘的！

李維提著單刀，營養不良的少年人身體配上略顯寬大的衣袍給了他極大的隱蔽性，混在人群裡不說沒人在意，至少沒人會覺得他是個威脅。

活不下去才造反的，知道活不下去死路一條了還選擇被招安，恩人之前就是忘記造反的初衷了。

晚了。

很快，這大營中行人來往不斷，將官奔走喝令，要依靠這粗陋的大營先據守看看情況。

王左掛正將軍中為數不多的馬匹集中，一看就是要跑路。

同時，營寨中兵馬活動的跡象官兵看在眼裡。

“嘭！”

遠處一聲嘹亮的轟鳴響起，嚇的營中馬匹一激靈，齊齊豎起耳朵。

“官兵放炮了！”

“打過來了！”

聲聲嘶吼炸開，本來看著有些紀律的營寨頓時亂作一團，人群不說抱頭鼠竄，卻也多是六神無主，只有少許人稍顯鎮定。

吼兩聲誰都行，刀架到脖子上就明白自己幾斤幾兩。

而炮聲並不意味著炮擊開始，而是明軍開始推進。

李維看不到也不想知道明軍怎麽壓過來的，他只看到營中賊兵未戰先潰，一個個或驚疑不定，或直接扭頭就跑，或趁機偷搶收拾包袱，也有較少的人揮舞著粗陋駁雜兵刃猶自叫囂著要與官兵交戰

卻不知營中將校此時大多都帶著三兩心腹簇擁在主將王左掛附近，只等一個遁走的命令。

也是此時，李維左手提刀，右手從腰後抽出短矛，朝著已然開始調轉馬頭的王左掛緩緩摸了過去，走一截，停住回頭看向官兵所在的方向，等待。

“嘭嘭嘭！”

明軍掩護著車營炮推進到距離敵軍約三百步以內，軍中弗朗機齊射炮擊一輪。

若是正常流程，隨後就該繼續推進，至一百五十步時放神火飛鴉也就是火箭，百步之內軍中各鳥銃手齊射，與火炮，火箭，弓箭交替射擊，直到敵軍後退或近戰接敵。

不過對面官兵不一定能有這配置與素養。

這營中賊兵也不配享受這待遇。

隻一輪炮擊，營中徹底炸開了鍋。

寥寥數枚炮彈呼嘯著落地，就一個倒霉蛋遭了殃，被炮彈直接打中右胸膛！霎時小半個人便皮崩肉爛！血沫肉塊嘩啦啦炸開了花！

又一枚轟塌一座窩棚，裡頭竟連滾帶爬逃出個人來。

這般情形，就算沒有親眼目睹，只聽聞營中尖叫嚎啕，足以讓滿營的賊兵駭的六神無主。

王左掛與他身邊護衛也不例外。

“著！”

“呼！”

正是此時！李維三兩步從一座小帳篷後頭閃出！距離目標不過十步！猙獰面目一聲低吼！悍然抬手！短矛徑直擲出！眨眼功夫便將猶自喝令麾下將領想要聚攏眾兵‘且戰且退’的王左掛從馬上直接釘的翻倒下去！

隨後又將單刀轉至右手，狂奔上前，在耳側片片驚異怒吼聲中拽住尚且掙命的人頭！低吼一聲便咯嘣一刀！於大明西北起事流竄兩年的賊頭王左掛刹那便身首分離！

把手頭人頭一甩順勢擋住襲來的一刀，李維身子一埋！乾瘦的身體連滾帶爬從一匹馬的身下鑽過！

回溯記憶，渾渾噩噩最終活活餓死的李二狗可謂相當窩囊。

但他有一點好。

殺過兩個人。

托這記憶的福，李維下刀之時手一點不帶抖的。

“王左掛子已死！分了他的屍體向官兵邀功！可免一死！可免一死啊！”

翻身而起，李維尖叫不斷，腳下亡命奔逃！

冷不丁身後一痛，一支箭矢射中他後背，他卻跟個沒事兒人一般舉刀砍倒身前一名躲避不及的人，躍過他的身體，瘦小的身體飛速混淆在人群與帳篷之間。

有人想追，但眾騎中央那具無頭屍體可是相當顯眼，李維叫聲也仿若平地驚雷！

本就崩潰的賊兵見頭領已死，周遭也亂的厲害，後頭又不斷叫著官兵已經衝殺過來！再不敢匯聚於營中，一個個隻恨跑的慢了，四處亂竄一心只有逃跑！

正是此時，原本徘徊在大軍側面的明軍騎兵得令出動，片刻功夫便衝入了賊兵大營！個個高呼棄械跪地不殺！同時肆無忌憚的追殺潰逃的賊兵！

頓時跪地祈降者眾多。

兩千余人的賊眾，如今只等明軍跟進絞殺便能全殲，處理了大部分戰利品俘獲之後，剩下的就交給當地屯衛慢慢巡邏清繳。

順道也通報周邊鄉鎮村落讓鄉勇助力， 拿了人頭過來既能得點賞錢，也能保家，有能耐的把人套住當牛馬使喚也沒人管。

而一群疲於奔命的泥腿子手裡自然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戰利品。

除過那幾十匹馬之外，最好的戰利品在李維手中。

因他一直叫囂著手中人頭乃是王左掛的首級，這人頭在官兵眼裡自然成了香餑餑，也有賊兵想要拿人頭，但是不少人擁過去左右圍堵，卻根本摸不到滑溜至極的李維。

好一番追索，直到一名身披全甲依舊健步如飛，長面美髯的魁梧中年戰將進入李維視線朝著他吆喝:“人頭拿來查驗！若是真的少不了你的功！”

“你是何人！”

“本官延綏鎮守備官賀人龍！”

賀人龍後只聽得那背後還插著箭矢翻滾騰挪已然如泥猴一般的小子大叫一聲好！隨即徑直將人頭拋來！人頭跨越人群上空飛躍數十米，正好要落在他身前！

“好小子。”

輕聲讚歎一句，賀人龍順勢一托，將人頭穩穩拿住稍微查看後朝李維吼道:“你斬殺的！?道上姓名！”

“李維！米脂人！我當著他那親兵的面殺的！”

正喊著，一名明軍不知何時在窩棚的掩護下堵在了李維前頭，突然撲來想要拿他！李維見狀徑直一腳過去！

於是好多人就看著本該被比他高大許多的士兵直接撲倒的泥猴兒竟一腳把那士兵直接踹飛了！

士兵怪叫一聲，撞入一座窩棚裡。

遠處提著人頭看熱鬧的賀人龍見狀，驚異裡帶著笑意呼道:“噢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