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6章：1群爛命

如此他才放慢速度，最終被三名明軍環住，才要上手，反被兩手空空的他閃躲推搡踢打一番，蹦躂著一時間竟還是難抓。

“我有大功！為何要拿我！?”

還是賀人龍提著馬刀與人頭走來，才讓李維面上顯露出些許瑟縮。

“論功還得等等，在這之前你還是個小賊！”

賀人龍對李維瑟縮模樣很是滿意，齜牙一笑，刀尖指過來:“莫要再動了，再動老子來了！”

面上滿是血汙泥漬的李維抬眼滿是不甘的看他:“想你是個大官兒還是武進士！沒想到如此不講信義！”

叫嚷兩聲，還是束手就擒了。

賀人龍順勢上前細細瞧他，上手捏了捏李維胳膊，隨後嘖聲道:“瞧你這猴兒樣，哪兒來那麽大的力氣?”

隨即面色一正下令:“松開，本官問話。”

說罷又將王左掛的人頭丟入李維懷中:“說說你怎麽殺的王左掛子。”

李維一把抱住人頭:“趁著官兵放炮把他們都驚成瓜慫的時候，使投槍給扎下馬！撲上去就是一刀！簡單得很！”

“那怪不得。”

賀人龍已然猜到三分。

雖說造反的賊兵一直都是烏合之眾，只要大軍正面對壘，放兩炮就能讓對面驚慌失措，再放幾槍衝上去就能將賊兵殺散。

但這回卻是太過輕松了些。

賊兵槍彈弓矢不發，步軍還未衝到臉上就叫嚷著頭領死了，然後飛速潰散。

若不是他發現的及時召集騎兵衝進來把人留住，這一戰連俘虜都要少抓許多。

點點頭，賀人龍指指李維懷裡的人頭:“抱緊了，等會兒再處置你。”

作為此戰領兵的主將，他得確保賊兵沒有再匯聚成團為害一方的可能，本想直接扭頭就走，但念在這跳脫的小子有點意思，指指他背後箭矢:“別隨便拔出來。”

“啊?啊！?”

李維回頭，一副才發現自己背後中箭的模樣，驚惶至極嚎叫道:“要死了要死了！這回沒餓死被射死了！”

“哈哈。”

賀人龍也不管，輕笑兩聲去看大軍追索賊兵的情況去了。

小子剛才不知道多有活力，一看就命硬。

他一回頭，李維猶自乾嚎了兩嗓子才收斂，哼哼兩聲後終於松了一口氣，拍拍懷裡人頭，決定把恩人圓瞪的雙眼捋下去，猙獰的面目也弄的祥和一些。

今日還算順利。

最後稍微有點瑕疵。

沒法子。

李二狗家裡死絕，眼淚早流幹了，李維當了幾年兵，流血不流淚。

實在擠不出眼淚來。

不過看賀人龍態度，將這幅身體劣勢轉為優勢的設想大成功，來的還是賀人龍，與李二狗同是米脂人，更成功了。

至於身後的箭矢。

胸前胸後都綁了一圈薄木板，箭矢隻勉強破了皮。

接下來，看戲就好。

因賊眾崩潰，官兵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收攏俘虜，再稍微追索一下殘敵。

這事兒都不難。

一群群俘虜被趕到一起跪了老大一片，三五百人是有的，李維抱著人頭不挪動，正巧就在這群俘虜的正前方。

幾百雙眼睛看過來，憤恨嫉妒咬牙切齒，莫過於此。

“刀口這麽齊整，俺不信你小子兩刀就給剁下來了！”

看守李維的兵士卻是自來熟，更是三番五次想要把人頭誆騙過去:“你把腦袋放下俺倆掰掰腕子！”

“我不！”

“俺和你打賭！”

話剛出口，兵士轉眼又端正了起來。

賀人龍帶著身後一大票明軍回來了。

他們看李維眼神倒是玩味。

不只是此戰關節在他身上，還因為賀人龍的態度，以及李維這模樣，這年紀。

“不少賊兵招供，王左掛子確是你殺的，將功抵過免死，但真要給你什麽賞提拔你，那還得等撫台老爺定奪。”

賀人龍一開口，李維頗為驚喜，隨即連滾帶爬湊過去跪著把人頭舉過去，有些磕巴的道:“只要免死，小的就不要這個功了，小的只求之後能跟著將軍你的山頭！”

“你要跟著我?”

賀人龍笑著指指人頭:“這功勞可不算小。”

“功勞留不住，我就想跟著將軍！”

聞言賀人龍笑意更甚，擺手讓麾下接過人頭後道:“那你想在我軍中謀個什麽官兒?”

李維滿是血汙泥漬的臉上笑容綻開:“能吃飽飯就行！將軍是米脂出去的武舉人，小的也是米脂的！王左掛子的同鄉能吃飽飯！若能跟著將軍！再不會餓死了！”

此言一出，他面前眾人面色都為之一沉。

微不可查的歎息之後，賀人龍正色道:“既知我是米脂縣出來的，那我在軍中名號你可知曉?”

“不知道！反正我是跟定將軍了！”

李維一副執拗模樣，賀人龍身邊親隨笑道:“副爺收了他吧，這可不是個怕事兒的。 ”

“也對。”

大手探過來將李維拎起來再打量一番:“家裡有幾口人。”

“沒了，娘餓死了，爹得瘡也死了，表哥也死了。”

賀人龍指著他回頭朝著親隨歎道:“自己傷了知道哭爹喊娘，如今眼淚都不掉一滴，這就是混營子的命啊！”

一句話。

李維終於成功完成了身份的轉變，且尋到一個十分契合自己現狀的位置。

把身上衣袍一脫，把插在背後木板上的箭矢拔下來，賀人龍又讚他一句機靈，直接讓他歇息的同時順道幫著看管俘虜，等待上頭髮落。

也是此時，李維與他之前提點過的劉把總重逢了。

恩人送走了，貴人還在，跪在俘虜堆裡神色惶恐。

“小兄弟，救救俺......”

李維暗自搖頭，但看他眼神平淡:“咱們這地界亂成一團，朝廷正缺兵少將，眼下這麽多好漢，把總只要老實等待發落，說不定還能撈個官兒當當，且安心就是。”

這句話多少有些說服力。

讓躁動的俘虜穩定不少。

守著俘虜過一夜，翌日午時過後，北邊的榆林延綏鎮一騎快馬將巡撫的命令送來，李維也在這命令到達之後被賀人龍叫了去:“斬首之功本官拿了，眼下這些賊眾裡頭有你相熟的人現在可以叫過來，最多五人不能叫多了，算在你麾下，之後看看再補五人，你為什長。”

李維扣扣腦袋，似是不認得擺在賀人龍身前小桌上的文書，笑道:“沒啥熟人，之前我那一伍的人早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