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63章：殺不完的人

李維隨便搪塞，高進庫也沒有深究的意思，聞言隻調侃道:“隻瞧一陣就學會了，看不出你小子還是個讀書的料子。”

說罷將調令攤開讀了出來。

剛才說一嘴只是簡述下，現在要說下任務細節。

陝西，山西，還有自遼東趕來的三路總兵進剿，不可能缺了李維這三百人。

洪承疇調他，是讓他做個護衛。

調令來了，但離出發還有個把天時間，李維細細看了要護衛的人的名字後頓時一激靈，隨後趕緊讓手下人馬收拾起來。

隨後他瞧著手頭還有點銀子，便趕緊跑到榆林衛武備庫拿貨。

沒時間定製只能有什麽買什麽，三套鐵甲，二十頂勇字盔，補齊軍中兵丁缺少的長矛單刀，想著就算沒法都配上甲胄那服裝得統一下，所以又買了三十多件紅戰襖。

完事兒把軍中最精銳的一哨武裝上，總算讓這一哨有半數帶甲之士，列隊站好瞧著也是威武不凡。

時間一到，李維就領著這一哨人馬在城外候著，不多時間便等來一夥人馬，其中為首者乃是一身素色行袍的中年人，面上微微夾些白須的大胡子比之賀人龍不逞多讓，面微黃，瞧著一臉正氣。

“延綏鎮千總官李維，見過按院老爺。”

李維上前立身一揖，巡按禦史吳甡也在馬上還了一禮，但開口語氣有些冷:“有勞李千總了，什麽時候開拔說一聲便是。”

說罷其隨侍過來要商量行路事宜。

態度不怎好，李維本以為這是大明文官兼禦史對待武官正常的偏見與歧視，人有高冷的資本，也不強求與其搞什麽關系，隻交接之後就要帶隊奔著河曲而去。

而這次出發行軍，隊伍瞧著就要比之前好些，內部經過職位調整後終是撐起了架子，越發有軍隊的樣子了。

再加上剛發了餉銀吃了肉，行軍路上還真顯出些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只是隊伍後頭車馬邊轉悠的幾個娃子有些格格不入。

李維作為護衛頭子自然得守著任務目標，只是瞧著任務目標老是回頭看那些在隊伍後頭亂跑四處做幫手的娃子不免有些擔心。

“讓安國他們消停點，有雜活兒讓別人乾，莫擾了吳按院的眼。”

“李千總。”

正叫人來吩咐，卻聽那吳甡呼喚，回頭就見他拱手，面上略有些歉意:“此前因千總曾在總兵杜文煥麾下效力方才冷眼以待，還請千總原諒則個。”

他一說，李維很快想明白了。

這位爺彈劾杜文煥殺延川難民冒功的奏疏估計已經送上去了，之前不曾見過一面的杜總爺過陣子就得被下獄褫職。

完了李維頓時背後一陣惡寒，趕緊訕笑兩聲一揖:“按院何出此言，卑職沒覺得您有甚冷眼......”

這變了臉的吳甡此時顯露出溫色，路上本就無事，兩人自然多有交流。

一番對話下來，李維當晚就下令給十二個娃子碗裡添點肉吃。

這些娃子可救了老命了。

冒功深究起來不好說，但殺良這事兒他可乾的挺絕，前腳剛乾完，後腳這位禦史就追來一番考察，也得虧在安塞李維曾給孩童施粥還收了些娃子跟著，否則那奏疏裡指不定就得有他的名字。

到時候遞上去人家可能看都沒看到他這倆字，大筆隻一揮，他的大明西北邊兵生涯就結束了。

而這次，這位然後能一路乾到大明內閣次輔的巡按禦史前往河曲同樣也是要盯著三路總兵，時刻準備告上一狀。

和禦史一道行走那必須得小心。

叮囑手下人管嚴嘴巴，自己也得在邊上小心伺候著盡量表現出一副大明忠犬的嘴臉，同時還得提防一路上亂竄的賊寇。

隊伍才到神木縣，便在道上遭遇了數股規模大小不一的遊賊，每次放箭便能驅走。

又向東北行至保德，於黃河畔便瞧見有不少船隻南北往來，其中多有持械的亂賊明目張膽的乘船遊於河上。

到了河邊李維正想找船，官船卻是自己找了過來。

巡按禦史雖只是七品官，但走到哪兒都是爺，官船上頭有人恭恭敬敬給他請了上去好酒好菜的要招待。

李千總雖是六品武官卻只能把人馬分開，騎隊在陸上跟進，多數步卒和他一起窩在船艙裡，想要在這樓船上溜達觀察一下都被掌船的武官婉拒。

到飯點了船兵送來酒菜招待，還特地說是按院老爺關照，讓李維頓時都有了些棄武從文參加科舉的妄想。

等船隻行至河曲，一落地鑽出來便能看到軍隊大營，還有那屹立於黃河彎曲處的河曲城與那高聳的護城樓。

大軍已圍城數日。

一下船與馬隊匯合，吳甡的家仆就尋來了:“小的見過千總爺， 我家老爺公務在身走的急，命小的來給您道個別。”

留人道別算是盡了禮數，李維想要多客套兩句這家仆卻似見了蛇蠍一般趕緊避走。

“行，好歹是見過面了。”

瞧著家仆的背影自語一句，接著找來的是這次的上司派來傳話的兵卒:“總爺有令！明日你部隨遊擊曹變蛟一道進攻河曲護城樓！”

李維聽了頓時一驚。

不是因為他一來就上強度大局攻城，而是驚喜自己直接被劃到了曹變蛟麾下，想見名人外加見識關寧軍的願望一次到位了。

願望既實現了就不能耽擱，趕緊問得曹變蛟所部的駐地尋過去。

一到地方隻遠眺一番，李維頓時覺出這次的友軍與他所屬的西北邊軍大不一樣。

隻瞧著人在營外守望的兵卒裝備，無論持矛持弓的多有一身棉袍，頭頂笠帽笠盔，便是營間行走的小卒，一身齊整的行袍外加齊備的刀弓錘斧也是少不了的。

更別說營邊圈了好些地做放馬場，其間馬匹眾多，有不少騎兵四下遊蕩期間，或照料馬匹，或馭馬行走期間。

李維看見一些騎兵不止全身披甲，連胯下戰馬前半身都有些甲片或棉布。

就這樣左顧右盼好一番觀察順道與來接觸的兵丁對了身份，他得以進入大營內，然後成功見到了關寧軍的火器兵。

多數火器兵衣著武備也是齊全，所用火器八成都是鳥銃，三眼銃火箭火門槍等火器一個沒有。

可能是從遼東趕來，這營裡也沒有重炮，只有搭載在牛馬背上的小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