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64章：萍水相逢

本就是打著學習的目的來的，李維進了這大營一路上跟賊似的四下亂瞅，甚至想掏出本子來記下所見。

正好這營裡諸官不在帳裡，因天氣好都在帳外議事，他這賊頭賊腦的一路走到人家大帳前頭，直到察覺數道目光投來才趕緊收斂。

一眼找到主位的一人趕緊作揖:“千總官李維......”

那人卻是性子急，揮手便道:“本將曹變蛟，少些禮節坐下便是，待議戰之後再說其他。”

隨即就有侍衛來引李維坐到邊角，他自從善如流，隻順道打量下那曹變蛟。

這位身材高大壯實，和以往見過的多數精悍武將一樣有大胡子，面相瞧著挺俊但胡子給遮了好些，但還是能看出他很年輕。

李維瞧著不由也摸摸下巴，隻稀疏幾根毫毛。

胡子挺重要。

若他有一臉大胡子，也能少吃些看臉的虧，也不用擔心卡戰功的事兒。

再者作戰之時有胡子瞧著也威武駭人一些......

瞧著那曹變蛟李維忍不住就想著日後說不定能和他一起衝一衝後金大營，刹那走神卻聽得呼喚。

曹變蛟點他領兵，出甲兵十人隨大軍作戰。

李維趕緊應聲，隻道小曹將軍還挺講究，就算攻打護城樓的活兒只是走個過場卻也沒忘了他。

畢竟到了河曲一路上道聽途說外加眼下議戰眾武官帶著東北口音嘮嗑，一切都擺明了河曲的仗沒啥好打的。

賊首橫天一字王王嘉胤，在三大總兵合圍過來時隻與各軍小戰幾場，隨後見勢不對就跑了。

河曲城內就剩下千余賊兵，被分給曹變蛟的護城樓裡就幾十個守軍。

眼下三大總兵與其說是要剿賊，不如說是在瓜分‘收復河曲城’這個聽起來很響亮的功勞。

而這任務一分，曹變蛟沒有留下李維認識認識的意思，眾武官也沒一個和他照面打招呼的。

這支關寧軍主將曹文詔素有凶狡驍悍之名，主將如此，下面的兵將自然也有這風氣。

李維剛到這營裡一進一出時還好。

翌日領兵出戰時，他麾下甲兵裝點整齊到地方一看，與同一隊列的關寧軍重甲兵相比依舊寒酸，惹得關寧兵將小小嗤笑一陣。

“笑他們的，都跟著我縮在後頭就是。”

手下人不自在，李維卻隻低聲細氣安撫。

精氣神和裝備都差人家一大截，笑笑也無妨。

李維自己一身鐵甲鐵臂自認精良，可瞧瞧人家關寧重兵，單說甲胄便是更精致優秀的分體布面甲，帶護頰的四瓣高頂鐵盔上頭避雷針豎老高，盔纓隨風飄蕩，環臂鎧的鐵條也更細密，裡面衣袍都多些花色。

當然，這樣的精兵在關寧軍裡也稀少，曹變蛟麾下遊兵營千余人，這類甲重兵看著也就百人左右。

只是這百人一擁而上，小小的護城樓便一鼓而下，樓上的人拚命叫嚷著要投降，轉眼就被殺了個乾淨。

李維領著手下兵卒站在邊上純看戲。

看完這場還有邊上河曲城的。

數萬大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入城內，千余賊寇人頭都不夠砍，得虧有一位巡按禦史盯著，不然城內百姓下場難說。

而這一戰大獲全勝後，李維就老實窩著等這次的頂頭上司尤世祿下令。

結果命令沒等來，等來了上司辭職帶著本部家丁家將要離去的消息，打聽一番才知這尤總爺本就是辭職了，撫台老爺下令這才拖著病體領兵趕來援剿......

上司說走就走，好在這軍隊離了總兵，還有一位副總兵，包括李維在內的延綏鎮兵馬暫時就被轉入了曹文昭的麾下，只等交接過後看這位主將如何安排。

很快，李維等來了調令。

人家不要他。

曹文詔麾下所部多是騎兵，正適合追剿賊寇，所以都沒怎麽要別部兵馬，隻讓延綏鎮各部回去複命。

“去找找之前那按院老爺手下的人還在不在。”

人不要也不能強求，李維眼裡有活兒，派人想去找那前途無量的禦史，卻也落了個空，人過來跑一圈後立馬又火急火燎奔著西安去了。

沒辦法就只能折返回榆林。

但在這之前正好順道去把人生大事辦了，免得趙有山等人一直催。

婚姻大事馬虎不得，給營裡兵馬定下水陸行程後登船順著黃河一路南下，在船上李維便叫來親隨要把這年頭大明西北地方婚俗規矩細問一番。

一路上什麽規矩忌諱都學全了，本以為能順風順風的安穩抵達那趙家溝把婚結了。

不曾想半道上，李維一眾所乘坐的船只在河面上與亂賊撞上了。

他麾下三百余人馬分作兩股，騎兵與牛馬牲畜全在陸上還帶著大部分輜重與武備，多數步卒與他一同分別坐著大小不一的七艘船。

如今在河面上與近三十余艘船撞上。

那些船多是擠滿了人的小船， 其中也有大船但全運載了貨物與牲畜，這些小船往返於兩處臨時渡口運輸人貨，正巧被李維一行給撞上。

除了河上橫著的船隻，兩岸一邊有千余人正等著渡河，另一邊剛過了河的有兩百余人。

“官兵！那些船上有官兵！”

“去告訴將軍！”

雙方出現在對方視野，李維這邊船上兵卒顏色鮮豔的戰襖與棉袍頓時惹得對面驚呼連連！

隨後那小船上便有人射來箭矢，甚至還響了兩槍，使得黃河水面飄些青煙。

“靠岸！全都靠岸！六子！射他們！”

一看對面動向李維就知道沒法視而不見了，就算水上過去了，這夥亂賊指定會和路上行進的另一隊撞上。

他一聲令下，張六子抬手便是一槍，槍法依舊邪門，直接打的距離最近的敵方小船落水一人！

同時船上其余弓手射手也朝著賊船射擊，船工也在驚懼之中趕緊駕船靠向河邊。

李維也要了弓箭，賀人龍賞賜的強弓被他拉開後，不知是練習起了效果還是對面的船隻目標大上面人還多，連發三矢便有三名賊人哀嚎落水！

眾賊船一開始還想仗著船多圍上來，轉眼就因對射折損數人，頓時倉皇退避。

此時船隻已經快要靠在河邊淺灘，而陸上已有一大群此前過河在這岸邊盤踞的賊人朝著這邊射來箭矢！

李維一番打量，見亂賊果然因為輕裝渡河的緣故缺少盾牌箭矢長矛，火槍一杆沒有，隨即下令讓船上刀牌手下船登陸，各船射手不射賊船，轉而朝著岸上亂賊傾瀉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