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跪在地上,將剛才的事情向趙高說了一遍。
看著渾身是血的吳成,趙高伸出極瘦的手指撫摸著吳成的頭,安慰的說道:這件事不怪你,起來吧!
吳成慢慢地站起來,看著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瘦骨嶙峋的男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寵若驚的說道:小人事情沒有辦成,還讓郎中令大人蒙羞,大人不懲罰小人嗎?
趙高笑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怪我識人不明。我要是知道你如此愚蠢,怎麽會派你去。
吳成馬上跪下,說道:大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喉嚨就被兩根手指戳穿,再也說出不一句話了。
趙高甩了甩手上的血,開始踱步思考。他本就是個多疑的人,他不知道趙恪是否發現了什麽,暗羽營的勢力太過強大,自己現在還羽翼未豐,肯定不能和對方起直接衝突,所以只能忍,而且還要示弱,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看來宴會要多加一個人了,這人還必須我親自去請。
……………………
淳於勇手持長戟,快馬而行。他已經走完了水路,距離汝水亭只有不到一盞茶的距離。他知道自己做出這個決定後,禁軍肯定是回不去了。
從找酈野救侯的那刻開始,他自己的命運就改變了。他不知道皇帝是否還信任他的師父徐福,但他必須要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師父。
他用力的拽住韁繩,將馬停下。汝水亭就在眼前,他看到了兩個人坐在亭中喝茶——酈野和侯生。
他下馬說,道:先生,我來了。
酈野轉過身,正對著淳於勇。輕聲說道:你來遲了一些。
淳於勇看到了酈野的斷臂,面色馬上尊敬起來,他知道酈野肯定經歷一場殘酷的戰鬥,他沒有說什麽,向酈野躬身致謝。
淳於勇看著侯生,說道:侯先生,你好!
侯生點頭道:我認識你,你是徐福的弟子,真沒想到是你要酈先生救我。
淳於勇道:先生和家師是好友,在下對現在發生的事情十分不解,擔心師父的安危,所以才這樣做,請先生不要怪我。
侯生哈哈的輕笑兩聲,說道:現在方士集團被一網打盡時,徐福遠在海上,最安全的也許就是他了。
淳於勇:先生不知,和家師一起出海的還有趙恪。
侯生: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找到徐福。
淳於勇:是。
侯生:他是你師傅你都不知道他在哪裡,又何必來問我這個外人。
淳於勇:家師和我提起過,知道仙山位置的只有您和盧生。為了救您,我已經無路可提,暗羽營肯定已經盯上我了,請先生務必告知。
侯生歎了一口氣道:這次方士集團造此大難,定是朝堂之上的人欲置你師傅和我於死地。我這次出逃,本意就是前往會稽郡出海,但是我們沒有大船,乘小船出海,難抵風浪前途未卜。
淳於勇:在下願隨先生,生死由命。
酈野對侯生道:要不是他,你也許早就殞命了。
侯生:好吧,那我們就三人同行,生死由命。
淳於勇詫異道:酈先生也要去?這是為何?
酈野:尋找真相。
……
酈野早就收拾好了物資,三人稍作準備,便一路向東策馬而去,此去會稽,山遙路遠,要一個月的路程,但三人不知道的是,趙恪已經回到鹹陽,帶回了徐福的消息。
……
深夜,皇宮。
昏黃的燈火下只有兩個人的人影。
皇帝和趙恪。
趙恪:陛下,在下跟隨徐福已有半年之久,這段時間他確實是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路線在尋找仙山,並沒有出格的舉動。
皇帝:這樣說來,是朕做錯了?不該殺那些方士?
趙恪:臣不敢。
皇帝冷冷的道:我不是讓你找到仙山後再回,你這次回來是為何?難道僅僅是為徐福求情的嗎?
趙恪:陛下,臣這次回來是匯報重要的消息,徐福的船走被攔住走不了了!需要陛下的馳援。
我們的船在海上遇到了巨魚,最開始我們嘗試繞過它,但是它似乎有靈性,就是專程為了阻擋我們而來的。船上的弓弩武器根本傷不到它,還有兩條船被巨魚損壞,現在只能退回來了。
皇帝:此魚如何?竟能阻擋我五十丈的大船?
趙恪:此魚躍出海面,通體黑色,遮天蔽日,有百丈之長。眾人皆嚇破了膽,多虧徐福鎮定自若,指揮船隊有序撤退。這巨魚好像不想傷害我們性命,所以並未大開殺戒。追擊了一段路,就退回去了。
皇帝沉默了許久。
皇帝踱步道:若不是你趙恪之言,朕定不信。
趙恪:臣一開始也懷疑此為徐福等方士的妖法幻術,為了探明真相,臣冒死入海親自用劍刺此魚,劍斷人傷,幸虧命大,撿回一命。
皇帝:看來仙山為真,否則為何有此凶獸阻路。
趙恪:徐福請求陛下造巨弩,殺巨魚。
皇帝:要多大的弩?
趙恪:徐福說至少要十鈞之弩箭,十石之弩機。這樣才能傷到巨魚。
皇帝頷首道:明日我就下令建造。
趙恪:臣聽聞陛下因未尋到盧生,動怒而坑殺了很多方士。臣覺得定是朝堂有人故意蒙蔽陛下,不想讓陛下找到長生之方。
皇帝沉默不語。
趙恪:臣認為盧生已經被人殺死了,毀屍滅跡才能死無對證。
皇帝冷冷的道:查。
趙恪:臣定當盡力。
皇帝:一個月後,朕決定東巡,要親自去殺了巨魚。
趙恪:陛下,現在六國殘余勢力暗流湧動,陛下是國家之根本,還是……
皇帝打斷趙恪說道:朕這次出巡,一是為了殺巨魚,二是為了威懾天下。那些六國余孽做著的復國大夢,朕要親手將其碾碎。
皇帝:我限你一個月查出盧生的去向,或者殺他的人。一個月後同我出巡。
趙恪:諾。
趙恪站在一邊並沒有退下去的意思。
皇帝問道:你還有什麽事?
趙恪:禁軍副首領淳於勇去找了呂不韋曾經的門客——廢丘神劍酈野。酈野救了侯生,現在三人都失蹤了。
皇帝:哦?
趙恪:陛下,有一件事我最近才了解到,淳於勇是徐福的徒弟。
皇帝:他這樣做是為了救徐福?
趙恪:臣也這樣認為,不過臣想說的是,當年的呂氏門客很多散居在鹹陽,尤其是像酈野這樣的頂尖高手,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難免變成禍患。
皇帝:當年朕年幼時在趙國為質子,受盡欺辱。要不是呂不韋散盡家財,鼎力相救,朕不會有今天。但朕即位後呂氏專權,他利用朕的母親控制朝政,朕為一國之君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只能狠心將自己的母親監禁,用雷霆手段除去嫪毐,朕本不想殺呂不韋,但他卻畏罪自殺了。 對他的門客,朕念及舊情不忍除去。
皇帝眼神深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悲苦的童年,那些在趙國孤獨寒冷的日子裡,只有在呂不韋家中才能獲得些許溫暖。
趙恪:陛下仁慈,但那些人卻不一定忠心陛下,有些人還想為呂不韋報仇。
皇帝歎了一口氣:當年朕從趙國回到秦國,九死一生,其中保護朕的就有那位名叫酈野的劍客。可惜那些劍客,自命清高,並不想為帝國效力。那些人就交給你的暗羽營監視吧,若有叛逆之心,則殺。若無出格行為,就留他們一命。
趙恪:諾。
皇帝:還有,放淳於勇那三人一條生路,畢竟徐福無罪,不必過於追究。
朕累了,你退下吧!皇帝轉身而去。
趙恪叩首道:臣告退!
趙恪突然感覺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皇帝有些老了,不再那麽的殺伐果斷,或許是累了吧,這十年的征戰,人心早就被鮮血浸染,早已麻木。當然也會怕死,面對這個龐大的帝國,誰也不想放棄這至高無上的權利,所以現在尋求長生是皇帝最重視的事,誰要是敢阻止、敢欺騙,那就是觸碰到他的逆鱗。
那從皇帝即位就開修建的皇陵,日夜不息的施工,至今已經十一年了,那刺耳的敲擊聲就像呼告死亡的悲鳴,縈繞在鹹陽宮的上空。
趙恪回到府上,不斷的梳理著自己的思路,他離開暗羽營太久,很多事情難免疏忽,從李魚口中得到了消息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他決定去找他的好友——銳士營的首領辛勝,或許他那裡會有有價值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