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凡在軍中待了一天,但秦雄跟他講的話卻少的可憐,丟下一本軍中條令便去了校場監督練兵,
他翻看了許久,將大部分條令記了個七七八八。由於是新兵,秦雄便將林書凡安排在了新兵營中。
當天晚上,營中有一少年,十五歲上下,生的五官俊逸,見林書凡獨自坐在帳前台階上久久發愣,索性便提著珍藏的一壺好酒,坐到了他的身旁。
林書凡詫異,不知所措的望著身邊那年齡相仿的少年,下一秒少年打開羊皮袋做的酒壺,遞了過來,笑的很單純道
“喝酒不?這是俺特地從老家帶過來的好酒。”
林書凡剛想說不會喝酒,卻與少年那熾熱的目光撞上,隻得點頭接過羊皮袋,仰頭灌了一口,
下一秒便隻覺得嗓子如同被烈火灼燒了一般,瞬間說不出話來,臉脹的通紅。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怎麽樣?”
看著少年開懷大笑,接過酒壺飲了一口,仿佛如同喝白開水一般。
林書凡表情逐漸緩了過來,回味著酒香,一時間竟覺得那如同烈火一般的酒卻有著非同尋常的香味。
他興奮的點了點頭,道
“好酒!”
“怎個睡不著嘞,心裡有啥子事嘛?”
少年操著一口濃重的西南口音,拍了拍林書凡的肩頭問道
林書凡一口酒下肚頓時心中隻覺得有無限的傷感,想想全家慘遭亂兵屠戮,
即便手刃仇人卻依舊痛徹心扉,不知不覺兩行清淚滑落臉頰,緩緩道
“我全家都死在了韓叢馥的亂兵屠戮之下,今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說罷林書凡默默把頭埋了下去,用衣襟擦拭著眼淚。
少年拍了拍他的背,長歎一聲撫慰道
“俺比你好不到哪去,早些年西南大旱,俺們雍州那地方到處是餓死鬼,俺爹娘也是在那幾年餓死的,當官的沒一個管俺們死活,後來俺們就到處流浪,都那樣了說前兩年皇帝要打仗,挨家挨戶征稅,同村幾個跟俺半大的小子一起出來投軍,現在就俺還活著。”
“對嘍,你叫啥子,俺叫趙東辰。”
林書凡聽著少年的遭遇不禁心中感歎,世道著實黑暗,相比之下自己從前幾年的日子過的雖然清貧,但卻不失疼愛,
有個安定的童年,想到這兒他也用同樣的方式拍拍趙東辰的肩撫慰道
“我叫林書凡,叫我阿凡就行。”
“好嘛,俺今年十五歲,你看著比俺小點,以後在這軍營裡俺罩著你撒!”
趙東辰站起身拍了拍胸脯,雖然瘦的只剩下了一副骨頭,但卻依舊拍的響當當的衝林書凡道。
林書凡笑笑,他從小到大沒被人保護過,因為家中父母早亡,出生後便沒見過親爹娘,爺爺年邁有腿疾,常年行動不便,
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他自然小小年紀成了全家的頂梁柱,從小被爺爺教著拉弓射箭,布置陷阱打獵維持生計,
姐姐林書月則是用弟弟打獵帶回來的野獸皮毛做成衣裳。
他愣了一下,笑著隨即抬起拳頭示意擊拳道
“好!那你便是咱哥了以後!”
趙東辰不知所以然,也愣了一下,林書凡解釋道
“咱西北涼州這裡交兄弟都有擊拳的習俗。”
聽罷趙東辰笑著抬手,兩拳緊緊相碰。
“你來軍中幾年了哥?”
林書凡問道
“前年來的,那年俺爹娘都餓死了,走投無路只能在村裡流浪吃百家飯,後來葉將軍的軍隊從西北打到俺們西南,俺就跟著進了離安軍,當初只聽說管飯吃,想著有飯吃總比當叫花子強,就帶著幾個小子投了軍。”
趙東辰這一說頓時滔滔不絕道
“俺跟你說哈,葉將軍對俺們可好,還給俺們發錢發糧,打了勝仗還有肉吃的嘞!只可惜俺那幾個弟兄全死了……”
說到這兒,林書凡也大概明白了,或許是由於從小狩獵,洞察力極其敏銳,
眼前的少年隻言片語在他看來卻隻覺得不簡單,隨即低頭輕聲問道
“那……哥你殺過人嗎?”
趙東辰神情有些許的恍惚,聽到他的問題,灌了一口酒道
“殺過,在戰場上不殺人就得被人殺,俺有一個兄弟就是因為第一次殺人不敢下手,最後被敵軍一刀捅死,倒在了俺面前,那一刻起俺就不怕了,後來每場戰鬥下來,殺人就不是啥子難事了。”
林書凡不知道的是,趙東辰恍惚了一下,說的那位兄弟正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感情深厚,
雖然手刃了敵軍,但想到兄弟的死仍舊心裡難過萬分。
林書凡聽著緩緩點頭,除了失去親人的痛楚,徹夜難眠的原因還有第一次殺人時的害怕以及身體的不受控制,心有余悸。
“睡覺吧,明天估計有行動,要打仗,今晚我們各營校尉以上的將官都去了中軍帳,看樣子是要打仗了。”
趙東辰的話語讓林書凡頓時有些詫異,畢竟自己才剛來第一天,第二天卻要打仗了。
他忙起身回了營,安安靜靜的躺下,似乎感覺軍營裡的這一覺是他有生以來睡過最安穩的一覺。
然而中軍帳中眾人卻像炸開了鍋一般,葉宗琪翹著二郎腿坐在帥椅,
凝神皺眉盯著眼前的沙盤和地圖,一言不發,七大營的主將卻已然吵的翻天了。
“我軍剛剛修整兩天又要作戰,一切部署來不及應對接下來的戰事!”
楚天桓性格謹慎,對葉宗琪提出繼續提兵北上剿匪之事諫言道。
“放屁!老楚,我軍前兩天剛剛大敗韓家軍,西北諸侯無不忌憚,這群土匪仗著有軍閥撐腰橫行霸道西北多年,我軍當趁勝追擊,收拾了這群雜碎!”
齊雲峰拍案而起,順勢請戰剿匪。
“二位將軍說的不無道理,我軍連日作戰,已然人困馬乏,土匪佔據地利人和,以逸待勞,只怕一時出兵無法一鍋端了他們。 ”
魏無相相對年輕,面對齊雲峰,楚天桓這樣的老將還是有著應有的禮數道。
“依我看啊,用不著那麽麻煩,讓末將帶領八百精銳鐵騎,深入大漠,將這群鼠輩通通宰了,如此豈不是省事多了!”
燕昭然的話頓時讓眾人一陣唏噓,曹遠忠許久不曾開口,此刻指著沙盤的地形道
“西北涼州境內的土匪多在沙丘大漠之中盤踞,且據點眾多,據早些年派出去的探子來報,土匪的窩點極其隱秘,
而且數量眾多,總共加起來大小土匪有十三支能叫的上名目的,其余的都是小股流寇,不成氣候,對百姓危害最深的有五家,
由於不清楚巢穴具體的位置,地圖上無法標注出來,其余的八支土匪基本能在地圖上標出來,眾位請看。”
曹遠忠用紅旗標注了這八支土匪的位置,隨後道
“昭然所說的率八百精銳鐵騎,只怕沒見到土匪的面便要全軍覆沒了,將軍,末將認為若要奠定大業著實應該先剿匪,但具體怎麽剿,卻不能急於一時而貿然出兵,若是孤軍深入只怕不妥。”
秦雄此刻上前指著一處最靠近軍營的一支土匪,淡淡道
“圍點打援,我軍先對這最接近駐地的土匪進攻,圍而不攻,任其求救,在其他各寨土匪增援的必經之路上設下重兵伏擊,隻追不殺,一路順著摸到老巢位置,隨後如法炮製,長久下來土匪各寨之間沒了聯系便可逐一破之。”
葉宗琪聽罷,隨即眉頭舒展了些許,長笑著拍案道
“好計!哈哈哈哈哈哈!”